“这不怪你，傻孩子！”我安慰道。这时一声尖叫传来。
“妈！”“吉莉！”我和小唐一起喊，我赶紧跑向晕倒在地的吉莉。
急救人员给她吸了氧，她缓缓地睁开了眼睛。我抱着她，让她的头贴着我的胸口，我的衬衣被她的眼泪湿透了。我很想安慰她几句，但是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这时，我看见几个警官和法医从屋里出来了。其中一个警察提着一个猫笼，笼子里正是馒头。馒头在猫笼里不安地兜着圈子，身上的毛发竖立着，更像是一头发怒的小老虎，而不是一只猫。最让我惊诧的是他的耳朵上挂着一幅脑波控制谐振器。
紧跟在那个警察后面，又有两个警察用一架推货车将C-3PO推了出来。它的身上包着一层塑料薄膜，薄膜底下的金色身躯上满是喷溅的血迹。它的橡胶手上还抓着之前切火腿的那把刀，上面的血迹已经凝固。
花卷也跟着一个警察踱了出来，蹲在两位老人的尸体中间，喉咙里发出呜咽的悲鸣，用额头蹭着他们冰冷的手。馒头看到花卷更加狂躁了，在笼子里团团转，嘴里发出野兽的呼噜声。
看到这些，我恍然大悟。馒头误食“天伦”，果然让他的大脑发生了改变，或者说进化。虽然“天伦”的公司说这药对动物没有用，但谁也不能保证一个商业公司不会隐藏那0.1%的可能性。
之后，警察给我录了笔录。我把我所知晓的实情和我的大胆推测，都告诉了督办这起案件的警官。包括我的岳父岳母如何不小心伤害馒头，馒头在吃了那些药丸后如何变得超常，馒头整天跟在机器人后面观察学习的过程，以及馒头和花卷如何合不来。我想不通，如果馒头有能力控制C-3PO，他第一个想要杀的应该是花卷才对。
“那条狗——就是你说的花卷，事发时一直躲在卫生间，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将门反锁的。警察发现他的时候，他看上去很害怕。”警官解释。
“哦，是这样。”我叹了口气。
“作为一个脑波机械工程师，你真的觉得是一只猫可以三个月就学会脑波控制。”
“我想这是有可能的。虽然他不具备人类的发声器官，但是只要弄懂人类的语言，掌握简单动词的含义，就能操纵机器人。很多聋哑人都可以使用脑波控制，道理类似。我之前曾带他去做智力测试，但他不愿配合，极有可能是故意的。当时我应该带他去做脑部CT断层扫描的。”对此我十分懊悔。
“放心，为了证实你的推测，我们会去做的。”
“如果证实了我的推测，你们会怎么处置那只猫？”
“安乐死。”警官站起身来，和我握了一下手，“非常抱歉，发生这样的事。搁在我们小时候，我死活也不会相信这种事的。”
科技不光在改变我们的生活，甚至改变了我们的命运。我心里这样想，但我没有说出来。只是目送着警官离开。
他走到门口，手刚放在门把手上，突然转过身来，“你记不记得，我们小时候有一部科幻电影，叫做《猩球崛起》？”
我点了点头。
他转身一边开门一边嘟囔，与其说是对我讲，不如说是对自己，“可别有什么猫人、狗人崛起什么的，要是家禽、家畜都崛起了，我们就玩完了。”
那个周末，我们整个家都笼罩在一片阴郁的氛围里。我们很少相互交谈，这飞来横祸让我们措手不及，需要一段时间去接受和消化。
吉莉偶尔说一两句，也是在自责，当初没有信我说的馒头有问题。小唐也一样，他总觉得如果他早回来一会儿，就能救下外公外婆。
周日下午，督办此案的警官又来登门拜访。他的脸色很不好。他身后还跟着两个民警，搬着覆着薄膜的C-3PO，但已被擦拭干净。
我们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交谈。
“非常抱歉，来通知你这个消息。我们对馒头的脑部进行了扫描，甚至做了少量病理切片，发现他只不过是一只稍微聪明一点的猫。医生说，他的神经突触数量确实要比一般的猫多一些，但还没到能使用脑波控制的程度，连关电视都不行。他的语言中枢和他的同类一样干瘪，根本无法……”
我打断道，“你们有没有去测试脑内量子态活跃水平？”
“有。一样的结果，非常抱歉。等你有空时，可以去动物管理局接回他。”
“那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脑波机器人不可能平白无故袭击人！”
警官清了清嗓子，“赵冬先生，我听说赵唐曾在学校打架，把人家鼻梁都给打断了。”
“你怀疑小唐？”
“他还去校医院咨询过心理医生，我们去调查过，医生说这孩子有躁郁症的初期症状。”
“什么？”我非常惊讶，小唐根本没有和我讲过这件事。
“所以他明天不能去上学了，让他老老实实待在家里，等待我们的调查。我在你们家门口派了人盯着。”说完，他们就扔下呆愣在当场的我走了。
我坐了一会儿，然后上楼把这个消息平静地通知给了吉莉和小唐。吉莉差一点再一次昏过去。
小唐则有点慌乱和委屈，“爸妈，你们相信我，这不是我做的。我自己也受伤了。”
“我们相信你。”我回答，“我们只管配合警察，等他们查清这件事。”
我把吉莉安顿好，让她躺下休息会儿。我叫小唐来到客厅，想和他谈谈。
我问：“你回来的时候，有没有看到什么？”
“我看见C-3PO正在袭击外婆，我拨了110，然后就试图去阻止机器人。”
“你有没有看到馒头？”
“看到了，他一直对着楼梯下面的储物间的门龇牙，还弓着身子。但那时候我没时间管他，我以为是机器人程序错误，只想着快点关掉它。”
“储物间？那馒头脑袋上戴没戴着脑波谐振器？”
“没有，如果有的话，我应该会注意到。”
“你怎么阻止机器人的？”
“我关闭了电源，但他划了我一刀，要不是我躲得快，估计这胳膊就没了。”
“难不成有人入室抢劫，就藏在储物间里？”我琢磨着。
“那他是怎么逃出去的，警察和救护车来之前，我一直在房间里。”
“也许是你没注意到。”其实我心里也不太确定，但我总不能相信这是我自己的儿子做的吧。
我赶紧打电话把我的想法告诉了警察，希望他们彻查附近路口的监控。他们采纳了我的意见，我相信凶手很快就会被抓住。
我挂断电话，回头看到那台C-3PO，心里一阵恼火。当即将它塞进了楼梯下的储物间。我的动作搅起了一些灰尘和毛发，我打了个喷嚏。
当晚我一直没有睡着，一直瞪眼看着头顶的天花板。要不是吉莉睡在我旁边，我一定辗转反侧，不过我知道吉莉和我一样难以入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