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怀瑾示意随从将一盘金元宝往桌上一放,坐下来整了整衣袍,慢条斯理地喝起了茶。
他刚抿了几口,便有一个浓妆艳抹的中年女人妖娆地挥着扇子走过来。
“哟,陆公子,今儿个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陆怀瑾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林妈妈,我听说你这儿来了个国色天香的美人儿,我今儿个刚好有空便过来瞧瞧。”
那林妈妈绞着帕子,似有些为难:“公子啊,这京城许多达官贵人都求着见月白姑娘,您恐怕得再等上些日子了。”
陆怀瑾把玩着手里的茶杯,示意随从又加了一盘元宝,“现在呢?”
林妈妈看得眼睛都要直了,恨不得马上把元宝揣进兜里,“哟,陆公子真是大手笔啊,今天月白姑娘刚好歇着不接客,不过既然你这么想见,我便破例引你与她一见。”
陆怀瑾笑了笑:“那便有劳林妈妈了。”
不一会儿,他们便来到了春满阁后院的一处雅致的居所。
陆怀瑾站在门口,听见门里的人在弹着琵琶,那琵琶声从容淡泊,宁静悠远。他推开门,见一个穿着青色罗裙的女子,背影清瘦窈窕。
那女子并未停下,继续弹着琵琶。窗外是一片竹林,微风拂过,竹叶悠悠地飘下来,空气中泛着植物的清香。
陆怀瑾便在桌旁坐下,静静地喝着茶。
一曲终了,那女子转过身,瞥见了陆怀瑾。陆怀瑾静静地看着窗外的景致,阳光洒在他明朗的眉眼上,让她不禁看得出了神。
听见曲声停了,陆怀瑾便朝那女子看过去,刚好对上那女子精致温柔的眉眼。
陆怀瑾率先开口:“月白姑娘,我叫陆怀瑾。”他也不知自己怎的,竟有些说不出话来。
那女子听了,淡淡回答:“小女子江月白,见过陆公子。”
陆怀瑾的脸红得像一颗苹果,江月白见了,忍不住打趣道:“陆公子可是嫌热,脸怎么这样红?我这明明开了窗啊。”
陆怀瑾听了,连忙转过去,稳了稳声音说道:“月白姑娘,我突然想起还有要事在身,明日再来找你。”说完便逃似的离开了。
江月白看着他远去的背影,眼底漾着笑意。
第二天,江月白在屋里弹琵琶,突然听见一个少年火急火燎地喊她:“月白,快出来,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江月白出去一看,来人果然是陆怀瑾。
陆怀瑾见她出来了,便自然地牵上江月白的手,带她走了出去。
江月白还没反应过来,便任由他牵着。只是她没瞧见,那陆怀瑾见她不拒绝,眼底的笑意。
陆怀瑾拉着她,一路上叨叨地说着,江月白也没怎么听清,索性微笑着不说话。
“到啦。”陆怀瑾低头笑着对她说。
他们正在一片枇杷林前。此时正是盛夏时节,每棵枇杷树上都挂满了黄澄澄的枇杷,空气中仿佛都是枇杷的清甜味儿。只是闻着,就让人口舌生津。
“这是我家的枇杷林,月白,你随便采。我想着这枇杷肯定都熟了,你整天闷在那里也是无趣得很,不如和我一起采采枇杷。采完我就命人把这枇杷做成冰杯给你送过去。”
陆怀瑾的父亲是京城大名鼎鼎的商人。
江月白看着他满头大汗的样子,拿起自己的帕子给他擦了擦,却不料陆怀瑾抓住了她的手。江月白一愣,赶紧抽开手,默默与他拉开距离。
陆怀瑾以为她是害羞,便也没有在意。
“月白,你在下面接着,我去树上给你采啊。”陆怀瑾说着,准备往树上爬。可试了半天也爬不上去。
江月白只听他嘟囔着:“诶,怎么上不去,我以为很简单的啊……”
想来陆怀瑾从来没亲自爬树采过枇杷。
“陆怀瑾,要不还是我来吧。”陆怀瑾听见了,转过头去,却看见江月白已经敏捷地爬上了一颗树,正坐在树上向他笑着,眉眼弯弯。
陆怀瑾尴尬地咳了两下,默默拿起了篮子。
“诶诶,月白,那个枇杷特别大!”
“月白你小心点别摔着了!”
……
直到太阳快落山,陆怀瑾才喊江月白离开。
第二日,江月白果然收到了陆府送来的枇杷糕、枇杷冰杯。她看着这些,不禁想起了那天傍晚陆怀瑾看自己时眸中的温柔。
可她随后又喃喃道:“不过是图一时新鲜罢了,我这种人,又怎么能奢望他真的爱我……”
又是几日过去了,这几日江月白都没看见陆怀瑾的影子。
“果然,一时新鲜罢了。”江月白自嘲地笑了笑。
转眼便到了上元节。上元节向来十分热闹,而且据说在这一日,放上一个莲花灯,上面写上自己和心上人的名字,便可白头偕老。
让江月白没想到的是,陆怀瑾又来找她了。
“月白,今天上元节,我带你去逛逛,如何?”
江月白本也想着出去逛逛,便答应了。在大街上,陆怀瑾借着怕走散的理由,顺理成章地牵着江月白的手。
“诶,月白,你看这个簪子多好看,你戴着肯定更好看!”
“月白,你吃不吃糖人啊?”
“月白,你看那个!”
……
陆怀瑾一直叨叨叨的,恨不得把整条街都买下来送给江月白。
江月白扬起头看着陆怀瑾,只觉得陆怀瑾整个人都好像发着光。
如果能嫁给一个满眼只有自己的人,该多幸福啊。江月白心想。
过了片刻,江月白觉得累了,便想着早些回去。
江月白一直告诉自己,自己和陆怀瑾是不可能的,但是每当她看着陆怀瑾带笑的眼眸,却又总是情不自禁地沉沦。
陆怀瑾见她要走,握着她的手又紧了几分,“别啊,还有好玩的呢。”
陆怀瑾带着江月白来到了放莲花灯的地方。他问老板买了一个莲花灯,在上面轻轻地写下了“江月白陆怀瑾”。
江月白见了,刚想阻止,陆怀瑾却已经放了灯。
陆怀瑾看着江月白,眼里是从未有过的认真。他郑重地对江月白说:“月白,我喜欢你。我明日就去替你赎身,然后娶你,好不好?”
娶……我?江月白一愣。她从未想过自己一个烟花之地的女子,还能被这样干净的少年爱着。
“不……陆怀瑾,你想清楚了吗?我来自春满阁……”
江月白有些不知所措,她红着眼眶,语无伦次。
“我不配,我不配被你这么干净的人喜欢……”
这时,陆怀瑾俯身吻住了她。
此刻半空中的烟花忽的炸开,照亮了陆怀瑾温柔的眉眼。
江月白的内心好像忽然安静了。
她只知道,自己也是爱着陆怀瑾的。她早就习惯了陆怀瑾在她身边温柔地喊着“月白”。
陆怀瑾抱着江月白,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月白,你在我心里,就是那个会爬上树给我摘枇杷的小丫头,你值得最好的。”
此时突然下起了雨,他们的莲花灯被打落了。
“不打紧,明年我们再来放。”陆怀瑾搂着江月白,轻轻地说。
第二日,陆怀瑾便给江月白赎了身。
陆老爷知道自己的独苗要娶一个烟花之地的女子,雷霆震怒。陆怀瑾百般劝说,陆老爷才答应让江月白做个妾。
大婚当日,十里红妆,江月白坐在喜轿里,心中第一次有了安定的感觉。
成亲后陆怀瑾对江月白更加体贴入微,恨不得日日陪着她。
在晴朗的午后,坐在江月白的小院子里,江月白躺在陆怀瑾怀里,晒着太阳。
“阿瑾,要是能一直这样就好了。”
“会的,我们会一直幸福下去的。”
就这样安稳过了一年。
商人地位低,陆怀瑾想着去参军打仗,取得功名之后便带着江月白在郊外购置一个小宅子,安静地生活。
“月白,到时候,我们就在院子里种很多很多枇杷树,怎么样?”
“傻瓜,哪有人在院子里种很多很多枇杷树啊。”
陆怀瑾愣了愣,欲言又止。
江月白从他怀里钻出来,看着他:“阿瑾,怎么了?”
“我明天就要跟皇上去打仗了。”
“没事的,阿瑾,我一直都在家里等你,你会平安回来的,相信我。”江月白捧着陆怀瑾的脸,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说。
“好。”陆怀瑾轻轻一笑,在江月白额头上印上一个吻。
第二天,陆怀瑾出征了。
只留下桌上一张纸条:“月白,等我回来给你摘枇杷。”上面压着一颗黄色的枇杷。
三个月后。
陆怀瑾救驾有功,又立下赫赫战功,被封为镇国将军。
江月白站在陆府门前,看见陆怀瑾一身铠甲,意气风发地回来了。
“月白!”陆怀瑾翻身下马,抱起江月白转了一圈。
“阿瑾,三个月,你瘦了好多,也黑了好多。”江月白心疼地摸着陆怀瑾的脸。
“这样才能衬托我夫人的貌美无双啊!”陆怀瑾笑道。
“油嘴滑舌!”
这几日陆怀瑾回来了,江月白整个人都安心了许多。
就这样安安稳稳过了几天。这一天,江月白正在修剪花枝,突然一个丫鬟慌慌张张地过来:“江姨娘,不好了,昭阳公主看上了将军,求皇上赐婚了!”
江月白手一抖,那金剪子便掉到了地上。
当晚,陆怀瑾回来了。用晚膳时,他一反常态,十分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