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说,文郯是个很孝顺的孩子,他不愿伤害任何人。
母亲说完话,便咳了起来,她用一块布挡着,但我还是看见了布上隐隐的血迹,我没有把这件事告诉文郯,他现在高三,我怕耽误他的学习。
文郯成绩优异,学校意向将去国外留学的名额给他,但被他拒绝了。无奈学校找到母亲,希望母亲劝阻,让文郯慎重考虑。
那天下午,孱弱的母亲端坐在院子里,表情严肃呵斥文郯,“为何不去。”
文郯静静地说:“我不想让您这么辛苦。”
“那你就走,找你有钱的爷爷去。”母亲说道。
“妈!”我惊讶地看着母亲。
母亲瞪了我一眼,“你别说话。”她走进屋子把文郯所有的东西扔门外,再用最后一丝残留的力气将文郯退了出去。
天空下起了大雨,像悲伤电影里的配乐,文郯在雨中崩溃地哭喊。
我欲冲出去,被母亲拦住,“你只要从这个门里出去,从此就不要认我这个妈。”母亲突然咳的厉害。
我一边轻轻帮她拍着背,一边哭着问:“您为什么这样对哥哥?”
母亲艰难地说:“阿茵,听妈的,为了他好,别去找他,他应该有更好生活。”
我流着泪点头答应。
乐铭后来告诉我,文郯那天晚上在雨里跪了一夜,天快亮时被他爷爷接走,一周后,便出国了,至此再无他的消息。
我经常坐在村口的躺石上发呆,我总会幻想生活在地球另一边的文郯过的怎么样?
他是否吃得惯牛奶面包?他是否有交新的女朋友?他是否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想念阿茵?
“哥,我好想你!好想好想!”我对着那颗柿子树轻声说。
清风轻轻吹过,树叶哗啦晃动,我许愿,请让风将我的思念带给他。
乐铭成绩越来越来,人也越发精神,喜欢他的女生越来越多,但他都不予理睬。
我问乐铭:“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女生啊?”
乐铭转过头,看着我,认真地说:“我喜欢你啊!”
我笑出了声:“别闹,乐铭。”
乐铭没有说话继续向前走,我追上他,说:“乐铭,我有喜欢的人了。”
乐铭停下脚步,笑着说:“我知道。”
他笑的很灿烂,比天上的星河还要耀眼。
我顿了顿说:“乐铭,如果没有文郯,我可能会喜欢你。”
“我知道。”他说。
6
母亲终究还是没有挺过去。
她走的很平静,从未有过的平静,她说没有遗憾,她微微晃动的眼神出卖了她,她很想文郯,直到她离去的那一刻。
我同样以平静的心态来接受母亲的离去,我没有哭闹,没有歇斯底里,我甚至没有流泪。
乐铭说:“阿茵你哭出来吧!”
我摇着头说:“我不哭,我的泪在心底。”
乐铭将我紧紧搂入怀里,“阿茵,让我照顾你吧!”
我拭去他脸上坠下的泪珠,“乐铭,我会拖累你的。”
乐铭摇摇头,“我不怕,我照顾你一辈子。”
我苦笑,真是个大傻瓜。
尽管乐铭妈强烈反对乐铭去外省上大学,但乐铭还是意志坚决地和我选择一个学校。
我没好气地对他说:“乐铭,你是不是傻呀?”
乐铭摸了摸头,笑着说:“我得替文郯哥看着你,外面花花世界的,万一你跟别人跑了呢!”
我说:“你可得看好了。”然后别过头不让他看见我红了的眼眶。
大学的世界缤纷多彩,乐铭经常参加一些社团活动,偶尔也会去校外做兼职,他越来越优秀,整个人都散发着光芒。
反倒我,将自己包裹在蕴暗的麻袋里,看不见任何光,同学说我不苟言笑,我扯开嘴角,笑得比哭的难看。
他们不知,曾几何时,我也嚣张跋扈,曾几何时,我也神采飞扬。
那些冗长的过往里,也有最精粹,最美好的部分。
不过已经过去了,生活还是要继续。
乐铭老说,已经过去了,生活还是要继续。
说完,便对着我嘿嘿笑,露出洁白的牙齿,阳光而又有活力。
“乐铭,你为何如此开心。”我问。
“因为我叫乐铭,乐天并且开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