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脑子里想到了母亲生前的模样，原本秀丽的面庞变得干枯，水灵灵的大眼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了下去，整个人消瘦的好像只剩下骨头。
每一次化疗之后的呕吐，掉发，哀嚎。
还有她疼的厉害时，哀求着要打止痛药。
他不愿再想了。
可是那是他的母亲啊，他真的没有办法那么轻易的说出放弃治疗。
“我知道你现在很难过，但你不应该把所有的怨愤都发泄给你的家人。”
“林平之，你有没有想过，你的父亲可能要比你难过百倍千倍。”
她说着话，自己都没察觉到对眼前男孩子的一丝心疼。
“希望你能好好想想，你的母亲在天上看着你，她肯定希望你能生活的好。”
沈苗苗不再说话。
林平之脑子里很乱，一会儿是年轻漂亮的母亲，一会儿是形容枯槁的母亲。
一会儿是高大帅气的父亲，一会儿又是父母恩爱的画面。
他想起今夜灯光下的父亲，满脸遮不住的疲惫。母亲生病仅三个月，父亲也迅速跟着消瘦了下去。
迷茫中，他突然记起，得知母亲刚生病的第二天，父亲的头发一下子全白了。
他当时还很震惊，原来一夜白头，真的存在。
是他错了。
“对不起，今天撞到了你。”少年顶着被扯乱的头发，红肿的双眼，抬起头说道。
“没关系，不过我觉得你还是要和你家人道一下歉。”
沈苗苗看着眼前少年的模样，有些想笑。
“再休息一下吧。”
“我睡够了，你还没休息吧？”
“我还好，还在倒时差。”
“你来床上睡吧，我想坐一会儿。”
说着他起身，把沈苗苗拉到病床上，“你叫沈苗苗？”
“嗯。”
“你先睡会儿，我再好好想一想。”
“好。”
林平之穿上鞋，去走廊转了一圈。
在楼梯上发现一个男人，坐在台阶上抽烟，身边堆了几个纸团。
“爸？”林平之惊讶，“你，不是走了吗？”
林父一惊，赶忙把烟掐掉，声音有些沙哑：“担心你，而且苗苗一个女孩子，人家说陪着你，我也不能真让人家陪你一夜。”
“爸，你不是戒烟了吗？”林平之心里一酸，他好像看到了父亲眼角残留的泪水。
“平之，我想跟你说几句话，关于你妈的，你先别生气，听我说完。
“我……我知道你怪我，可是你妈那个样子，我真的很心疼她。”
“很多个夜晚，她都对我说她想自杀，她说等下一次她昏迷的时候，求求我别救她。”
“我知道，你不理解我，可能觉得我在骗你，没关系。”
“可是你妈那个样子……我……我尊重了她最后一个决定，放弃治疗。”
林父说着，竟然痛哭了起来。
林平之走过去，拥抱着父亲，轻声说：“对不起，爸爸。”
父子俩在楼梯里坐下，敞开胸怀聊了许久。
“这么晚了，您回家吧，我让沈苗苗睡床上了，我睡了那么久，就坐椅子上趴会儿就行了。”
林父解开了儿子心中的结，心情好了稍许，“儿子，我看苗苗是个好女孩，你们以前还订过娃娃亲呢！把握住啊！”
“爸，你说什么呢！”林平之脸有些红，这都什么跟什么呀。
“那我先走了，你照顾好苗苗。”
看着林父有些萧瑟的背影，林平之觉得先前的自己真是个混蛋。
回到病房，苗苗已经睡着了。
女孩子白皙的皮肤在灯光下显得有些不真切，秀丽小巧的鼻子，丰润的嘴唇，显得极度可爱。
“眼睫毛可真长啊！”林平之看着，忍不住伸出手轻轻地扯了扯。
女孩子感到痒痒的，用手挠了挠，无意识地抓住了林平之的手，说着梦话：“哥哥，我想吃红烧肉。”
那一瞬间，林平之感觉到自己的心里突然住进了一头小鹿，毛茸茸的，怦怦乱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