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沉州对她的倔脾气是真没辙,不得已使出了杀手锏。
“吁!”
九凰一愣,“你为什么停了?”
江沉州没说话,只见马儿上肢高高扬起,举向半空。在这股惯性中,她身体往后仰去,撞到了一个坚实有力的胸膛。
“这才对嘛。”江沉州轻轻一笑,“坐好了!”
“驾!”马儿往城里狂奔而去。
九凰靠在他怀中,清晰地听到身后传来“扑通、扑通”的声音。
夕阳灿烂,她的心跳逐渐与身后之人重合,跳得分外有力。
3
当后陈传来消息,让他准备准备回去做王爷时,他不是高兴,而是紧紧皱着眉头,徒手掐灭了一根蜡烛。
自从来大梁为质时,他就知道自己是后陈的一颗弃子。若说刚开始他还期盼着有朝一日能回后陈,可十年光阴一闪而逝,他回去的念头早已不似当初那般强烈。
可没理由继续留在这里,明日就要进宫道别,这一夜他彻底失眠了。
第二日,整个京都下了大雨,气温骤降,雨幕连成片,天地茫茫。
江沉州从暖阁起身,还未梳洗,就听到下人来报:“爷,女皇来了,在聆雨轩。”
他大惊,连忙收拾妥当,撑着油纸伞往聆雨轩走去。
聆雨轩上,九凰凭栏而立,看见那道颀长的身影踏雨而来,雨珠打在伞面上,激起层层白雾。
他穿着雨靴,步履匆忙,一步一步都仿佛踏在她心上。
这样的人,还是不要困住他比较好,她想。
九凰看着放在一旁的木箱,再看看楼下风姿卓越的男人,眼神柔和迷离,不知道在想什么。
江沉州将伞撑高了些,抬眸就看见她靠在阑干上,好像在看自己,却又好像不是。见他看过来,她柔情不再,娇俏横生,吐了个舌头,蹦跳着转过身去进了里间。
江沉州失笑,原以为她做了女皇,应当更加稳重才是,如今看来还是原先那性子。
他走进聆雨轩,将雨伞交给下人,兀自“咚咚咚”上了楼。
九凰坐在火盆旁吃榛子酥,见他上来就要行礼,连忙打断:“得了得了,别整那些虚礼,弄得你多恭敬似的……吃糖不?”
江沉州咧嘴一笑,心安理得地在她对面坐下,拿了块榛子酥咬一口,“你自己做的?”
“对啊,除了我还有谁能做这么好吃的榛子酥?”她塞了满口,用手绢擦擦手,“作为回礼,你不把珍藏的酒给我试试?”
“你酒量又不深,成天惦记着我的酒干嘛?多浪费。”嘴里嫌弃,可动作却不含糊,话音刚落,小厮就上了一壶温好的桃花酿。
“给我给我!”九凰迫不及待地举杯,江沉州给她倒了满满一杯。
她咕噜咕噜一口气喝下,满意地笑了,“还是你这儿的酒好喝,雨好听,景好看。”
“是么?”江沉州给自己倒了一杯,微微后仰着身子,转头去看窗外雨景,“九凰,我要走了,本想今日进……”
“我知道。”九凰撑着下巴,与他看同一片雨景,“你不爱束缚,宫中规矩多,想了想还是我来送你好了。”
江沉州心一突,她似乎变得有些安静,不知道是长大了,还是因为……
“我们应该还会相见的吧。”她含笑望着他,“你若得了空,闲的无聊就来玩玩,微服私访就好,我不愿大张旗鼓去接你。”
语气慵懒,如往常一样嫌麻烦。
江沉州颔首,“应该吧……”
顿了顿,“其实,很久以前我有想过,后陈景色十分美丽,回国那日定带你去瞧瞧。”
他目光炯炯地看着她,似火焰融化冰川。
九凰起先还敢与他对视,但很快就败下阵来,她别开脸去倒酒,其实已经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只可惜……
“我已经是女皇了,没办法随你去。若没有这个担子,我定去瞧瞧。”
若不是女皇,我会随你回国,你的山就是我的山,你的水就是我的水,而你,也会是我的。
江沉州目光深沉地看着她,如古井般深不可测。良久,他大笑:“小九凰,就算你不是女皇,我也不会带你去,我才不要带个淘气包、平白给自己找罪受!哈哈……”
他眸光狡黠,满脸都是作弄之意,仿佛刚才的凝重是错觉。
九凰轻哼一声:“不带就不带,我本就不想去……好了,吃也吃了,喝也喝了,就在这里道别吧。明日你走,我就不来送了。”
江沉州噙笑点头:“好啊,你保重哦,在朝堂上别哭鼻子。”
“你才哭鼻子。”九凰起身,把一个木盒交给他,“这是给你的一点特产,不用谢。”
盒子很轻,不知道里面放着什么。江沉州接过,“那我就不谢了。”
九凰拍拍他的肩,系好披风,微微一笑,转身下楼,没有回头。
江沉州笑意逐渐僵在脸上。她转身前的那一笑,分明与之前一样,满脸都是柔情,这次他真的没看错。
他大步来到阑干前,看着她在雨幕中越走越远,越走越远,逐渐消失不见。
他终究是没有把想说话的说出口。
他喜欢她,不用告诉她。回国后,他们这辈子可能都见不着了,就让那份心动随这场大雨一起消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