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
晚上九点,庆阳机场,余温下飞机的第一件事是开机,拨号。
铃声响了良久,都没被接通。
将行李交给助理,他又拨了同一个号码。
电话接通,“哇呜……小白摔地上了,疼……呜呜呜……”
“小白乖,男子汉大丈夫,不能随便哭的,知道吗?”声音温柔沙哑,赶回来六个小时,他一句话都没说,嗓子不太舒服。
“呜呜呜……不哭……小白不哭……”手机里小男孩声音稚嫩,一边说着不哭,一边又哽咽的让人心疼。
“小白,爸爸想先去看大白,能照顾自己吗?”他声音更柔了些,在说到大白两个字时,他眉眼都变得温柔极了。
“爸爸,我也想去看看大白。”稚嫩的声音带着不确定,甚至有些小心翼翼的。
听着这声音,有关大白小朋友的回忆,变得异常清晰……
认识大白,在高中。
大白全名,白暖。
高二那年放学,大白拦住他,红着脸,“余温,我喜欢你。”
都说女追男隔层纱。
可在他这没用。
他那时不想恋爱。
大白是一个特别懂事的女孩,在他说了不想恋爱后,大白直接消失在他的世界。
直到高三,同桌告诉他,12届的白暖要休学了。
白暖?
他一时没反应过来,白暖是谁。
“就是去年追你的那小姑娘。”同桌有些无奈,大概是没想到,他能那么置身事外。
这件事过的很快,他也没能记住白暖这个人,直到高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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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门卫喊余先生好的声音惊醒,他才猛然间回过神来,感觉每年的十一月,他神情都是恍惚的。
到了家,才掏出钥匙,门就被打开。
他蹙眉,“小白,我说了多少次,晚上不能随便开门。”
小男孩一身黑衣服,有些委屈的看着他,“不认识的人,出不了电梯。”
小区是一楼一户的房子,电梯只会在一楼和户主楼停,且没有租户。
他蹲下,将小男孩死死的抱在怀里,“对不起,爸爸太担心了。”
小男孩伸出手,小心的摸了摸他的头,奶声奶气的安慰,“爸爸不难过,小白会一直在的。”
他将孩子抱起,出了门。
进电梯时,小白有些紧张,“爸爸,我们是去见大白吗?”
“是啊,见大白。”余温很少会在孩子面前提及大白,他也不太想带孩子去见大白,他有那么一段时间,觉得大白的死都是这孩子的责任。
可大白爱惨了这孩子。
余白,是小白的名字,白暖刚怀上孩子时就取好的。
所以小白是在期待中降生的。
白暖的孩子,也是他的孩子。
那年高考结束,他如愿考上了985,大三那年,迎新。
“余温学长,我是白暖,你现在,想谈恋爱了吗?”少女长开了,明媚却如昨,是那种看一眼就让人喜欢的类型。
大概是二十多岁,到了该谈恋爱的年纪,也可能是周围人起哄的声音,让他说不出高中时直接拒绝的话。
就这样,在白暖入学的第一天,全校皆知,余温配白暖,温暖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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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大白谈恋爱后,他从未感觉到累。
大白是个特别聪明的姑娘,生在古代,那绝对是才女级别的,琴棋书画,样样精通那种。
就是身体不太好,他曾开玩笑叫过大白林妹妹,可大白却一脸严肃的告诉他,林妹妹是宝玉的,白暖才是你的,别弄错了。
正巧那时大白吉祥物很火,他就揉着小姑娘的脑袋,笑着说,“大白小朋友才是我的。”
也是从那时起,大白就叫大白了。
小白在副驾驶上坐的不太安稳。
“小白怎么了?”问的很温柔。
他之所以温柔是在认识大白后,因为大白就是一个特别温柔的人,还能带动身边的人。
“爸爸,大白会不会不喜欢我?”小白问的小心,眼眶微红。
“不会的,大白最喜欢的就是小白,她对小白可好可好了。”他伸出手,轻轻揉了揉小白的脑袋。
得知大白怀孕,是他毕业后的第二年,大白大四,已经出来实习,不需要在学校。
他得知这个消息时,第一反应,就是让大白生下来,他养。
那会他一个月工资三万多点,足够养活三人。
“我就知道,如果是余温的话,一定会让我生下来的,娜娜她们还不信。”小姑娘窝在他怀里撒娇。
“你那群小姐妹怎么编排我呢?我是不是成了她们口中抛妻弃子的负心汉?”余温笑,不以为然。
他让大白将孩子生下来,其实是有私心的,庆阳的市长是大白父亲,大白没跟他提过,可他工作顺利的不像话,后来一查就查出来了。
直到大白怀孕七个月时,他才算是见到了市长大人。
和大白一点都不像,市长看起来严肃极了。
“你知道暖暖的身体不好,为什么还要让她怀上孩子?”这是大白父亲同他说的第一句话,也是最后一句。
小白是早产儿,医生说的,大白是可以活下来的,可大白当时拼了命的要保小白。
医生说,产妇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孩子的爸爸一定会非常非常的爱这个孩子。
其实他不爱的,一点也不。
大学四年,工作两年,他都没来得及对大白好。
大白说,认识他是在初三的时候,在医院里,让她坚强的一个小哥哥。
他不记得在医院里帮助过人,可大白说就是他。
到了墓地,抱着小白朝里面走。
小白缩在他怀里,夜里的墓地,深秋的风有些大,所以很是悲凉。
到了大白墓前,他将百合花放下,将啤酒拿出来。
大白喜欢喝啤酒,也特别的想大口喝酒。
“我带小白来看你了,带了你爱的啤酒,你以前说,人间值得,生活很美,就是身体配不上才华,心在天南地北的你,小白都快五岁了,从没到梦里来看看我。”
余温说完揉了揉小白的脑袋,“小白这是妈妈,也是我们的大白小朋友。”
他话说的很温柔,可眼泪还是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他真的好想大白,好想大白入梦看看他。
小白从他怀里挣脱出来,站在墓前,奶声奶气的,“大白妈妈,小白好想你,爸爸说过,大白妈妈很爱很爱小白,可幼儿园的小朋友总喜欢说小白是没有妈妈的野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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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温听着小白的话,本是想打断的,可终究是没打断。
他以为他已经将小白照顾的很好了,可小白的这些话,让他明白,母爱就是母爱,他一个做爸爸的人哪能给的了啊。
“大白,听见没,我和儿子都想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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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余温将小白抱上床,在额头上亲了一下,道了晚安。
在客厅里拿出酒,开始喝。
他平时是不喝酒的,只有在11月21号这天会喝一些。
这一天是小白的生日,但他从来没有给小白买过蛋糕。
他余温这一生既没能温暖大白,也没能温暖小白。
不知是何时,他在客厅里睡着了。
入梦的女孩一如曾经,脸上是温柔到不行的笑,眉眼柔和的不像话,手里拿着被子,轻轻盖他身上。
“余温大朋友,不能睡客厅哦,小白都知道睡觉要上床,你以后也要上床睡觉哦。”白暖的脸在余温眼前慢慢变清晰,余温伸手死死的拽住她的手。
白暖无奈的看着他,脸上的笑很温柔。
“骗子,说好了,余温配白暖,温暖一辈子的,可你为了小白,不要我了。”余温觉得自己委屈。
大白难产离开的那段时间,他忙着照顾小白。
都没机会见大白最后一面。
他最初不喜欢小白的原因就是这个。
“小白是我们的。”白暖认真的强调,是我们的。
余温没说话,只是将人死死的抱在怀里,他知道自己在梦里,可他不想醒。
白暖轻轻的揉揉余温的脑袋,“余温,帮小白找个妈妈吧。”
“不可能!白暖你想都别想。”他的声音很大,刚睡熟的小白跌跌撞撞的跑到客厅,“爸爸……”
他将小白抱坐在他腿上,扯过沙发上的毯子,将小白裹的严严实实,“爸爸吵到你了,对不起。”
小白摇摇头,“我好想大白妈妈,刚才大白妈妈亲小白了,亲的额头,可温柔了。”
“她们都说,妈妈只有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