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火光中，谢凝安抬头去看萧澹的脸，却忽然就愣住了。
巨大的喜悦和多日来的悲伤全数化为了那句支离破碎的“六哥哥”，这个萧澹分明就是她的六哥哥。
萧澹也愣住了，他慌乱地抽出被谢凝安攥住的左手，站起来步履慌乱地朝后退去：“你认错人了。”
谢凝安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萧澹连连摇头，声音里都带了哭腔：“六哥哥，你不认识我了吗？我是凝安妹妹啊。”
萧澹站在火光的阴影处，看不清表情，只是声音冷漠又疏离：“对不起，我不是你的六哥哥。”
9
谢凝安浑浑噩噩地在榻上睡了三天，才终于愿意让宫女扶她起来坐一会。
也不知坐了有多久，她从漫长的回忆里惊醒过来的时候，似乎已经是二更天了。
心腹的大宫女遣散了其他的宫人，悄悄附耳道：“萧大人来了。”
谢凝安摆摆手，示意她领人进来。
萧澹的伤看起来还没有痊愈，脚步虚浮的样子仿佛风一吹就能倒下似的。
他还像之前那样停在了层层的纱帐之外，只留给谢凝安一个可望而不可及的剪影。
萧澹有些吃力地给她行了个礼，他弯腰的时候，谢凝安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肩膀的颤抖。
“贵妃娘娘身子可好？”他问道。
“你那日不肯和我说楚王造反的原因，我就应该想到的。”谢凝安说道，“他的目的，就是冲着我这妖妃是么？”
“楚王早有谋反之心，这只是一个托词而已，娘年不必多心。”萧澹答道，语气凉薄。
“没想到，到头来，我倒成为了妖妃了。”
谢凝安叹了口气，声音悠远又无可奈何：“时至今日，你还要同我这般疏远吗？”
“我什么都没有了，我只有你了。”她的声音颤抖了起来。
“你走过来让我好好看看你行吗？”
她说着说着，就克制不住地落下泪来。
萧澹沉默了一会，终于挑开帘帐，走了进来。
谢凝安抬眼看他，他面色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领口还露出一小截纱布，隐隐渗着血色。
他身上的伤还没有痊愈。
萧澹走到床边，谢凝安就攥住了他的手。
“你这是何必？何必为我当下这一剑呢？”
萧澹低垂着眉眼，定定地看着谢凝安伸过来的手：“是我欠你的。”
谢凝安又叹了口气，然后就忽然紧紧抱住了萧澹的腰，像是濒死之人抱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样，埋首在他的胸前。
萧澹蹙紧了眉头，似乎是被谢凝安牵动了伤口，但他并没有推开她，只是安抚性地轻轻拍着她的肩头，像很多年前那样，宠溺地哄她。
就在谢凝安贪婪地沉湎于这种久违的温柔之中时，绮芳阁突然被撞开了，带起的风吹开了繁杂的帘帐。
谢凝安看见，满脸怒容的天子站在门口，明黄色的龙袍刺痛了她的眼睛。
“来人，萧澹秽乱宫闱，革去总管之职，杖责八十大板，交给皇城司，听候处置。”皇上冷冷地说道，“至于谢贵妃。”
“监禁绮芳阁，没有朕的命令不准出来。”
10
王爷带着人找到谢凝安和萧澹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谢凝安睡在火堆旁的树下，而萧澹，坐在离她有十步远的石头上。
谢凝安跟着王爷回了王府，起初王爷还试图帮她寻找她的心上人，但谢凝安拒绝了。
“不需要了”她说。
谢凝安想尽各种办法去找萧澹，但萧澹仿佛是故意避开她一样，即使碰上了也会匆匆离开。
直到有一天，萧澹主动来找了谢凝安。
他站在谢凝安住的院子里，夕阳西下的余晖中身子显得异常单薄。
“王爷，他想娶你。”他缓缓说道。
“我不嫁。”谢凝安想都不想地否认，“我只嫁你。”
“我不是你的六哥哥。”
谢凝安才不相信：“我说你是你就是。”
“你不要任性。”萧澹的表情有些无奈，“当今太子早逝，天子膝下就只有王爷这一个长成的儿子，你嫁了他，不会吃苦的。”
“什么王爷天子的，我只要我的六哥哥。”谢凝安冲到了萧澹面前说道。
萧澹摇头：“你不懂，就算我是你的六哥哥，我也不能娶你。”
“什么不懂！你不说我怎么会懂。”谢凝安不依不饶。
萧澹忽然抬头认真地看着谢凝安的眼睛，一字一顿道：“我是个太监。”
这短短五个字如同惊雷一般在谢凝安地脑海中炸开，她虽然还未出阁，但到底是懂太监是什么意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