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湖边的少年
长假
文/子宫宫主
1
苏非坐在前台,脚指甲都抠出了血。
苏非工作的地方是一对夫妇召集各路亲戚好友开的宾馆,他从酒店建成那天起就开始入职,第一个晚上就差点因为同寝室的另一个哥们往垃圾篓里扔烟头而直接成为“骨灰级”员工。前台职务实行三班倒,分别是早班,晚班,通宵班,一个班工作八小时。由于十一月生意进入淡季,为了缩减开支,老板辞退了第四个往垃圾篓扔烟头的员工,第三十八次将沉重的手臂搭在了苏非的肩膀上。
“小苏,感谢你在我最需要的时候给我带来的帮助,”老板眼睛因熬夜而充血泛红,“熬过这个阶段,我就给你休长假!”
于是苏菲一人顶起了晚班和通宵班,上班时间从下午三点至次日清晨七点。
第一个七夜,苏非凭借着在老家拉扯失控耕牛的意志掌控了局面。第二个七夜,苏非觉得自己整个人成了牛脚下的那片耕地。
现在是第几夜了呢?苏非想。
这时,牛蛙推门走了进来。
2
“有没有房间?”牛蛙道。
“请问您需要什么样的房型?”苏非用一副假嗓子道。
牛蛙瞪着圆鼓鼓的眼珠,腮帮来回鼓动,一副不解其意的表情。苏非注意到他今天穿着一身西服,内套红色衬衫,但没打领带。
不知道有没有穿皮鞋,苏非想。但不太好伸出头去瞧。
“是这样的,”苏菲只好解释,“我们宾馆的房型分为大床房和双人标间,还有——”
“大床房。”牛蛙举起手打住苏非话头。
“好,那请您出示一下——”
“大床房的床有多大?”牛蛙道,随即伸出两只手掌比划,“这么大,这么大,还是——这么大?”
“是——这么大。”苏非道。
牛蛙闻言环抱双臂,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那好,麻烦请您出示一下——”
“有没有独立卫生间?”
“有的。”
“是蹲着的还是坐着的?”
“房间提供的是坐式马桶。”
“为什么?”牛蛙两手撑着桌面,身子前倾,苏非嗅到一阵古龙水的气味,“为什么是坐式马桶?为什么?”
“牛先生,请您冷静……”
“我不管!”牛蛙吼道,一只手指着苏非的鼻头,“我不要坐式马桶,你赶紧给我换,不然我就——”
“不然你就和蝌蚪玩捉迷藏?”苏非道,“对不起,这是宾馆的标配,不是在这里大吼大叫就可以更改的——请问你是住,还是不住?”
“那,行吧。”牛蛙很不情愿地摸索着裤兜,“给我开一间。”
苏非收了房费,递出钥匙,随即整个大厅传来牛蛙“啪嗒啪嗒”的脚步声。
果然没穿皮鞋。苏非想。
3
几分钟或几小时后,大门被再一次推开,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蹬着高跟鞋走进来,她腿上套着长筒袜,身上披着棕色呢子大衣,一头笔直的秀发像流动的瀑布顺着肩膀倾泻而下。苏非感到一阵香气扑鼻而来,他做了个深呼吸后正要开口,只是随即面临的两个状况让他把话咽下了喉头。一是女子脸上的妆容——只有相距五米开外才能欣赏得来。二是女子脚步片刻不停,直接绕过前台走向了楼梯。
苏非不记得什么时候给她办过入住手续,片刻后他回过神来:这是牛蛙叫来的小姐。
这样的情况之前也有不少,对方大多半小时或几小时后下来,基本不会过夜。当眼瞧着那些婀娜的身姿在眼前扭动时,苏非心底也不是没有过拿出抽屉里的一叠现钞让对方留步的冲动,但他每次都忍住了。这次他相信自己也能把持住。但可能要费点儿工夫。
4
电话铃如同一记耳光将苏非从恍惚中抽醒。
“您好,这里是宾馆前台,请问有什么需要?”
“他死了。”电话那头传来一句颤巍巍的女声,苏非把听筒从左手换到了右手。
“不好意思,请您再——”
“有人死了。”
“怎么死的?”苏非问。
“电话里说不清楚,反正你赶快来——”接着女人报出了房间号。
牛蛙死了。
自苏菲进到房间的那一刻起,女人就没有开口说过话,灯光下她的脸色苍白,看不出是因为受到了惊吓还是脂粉太厚。苏非打量起光着身子侧身躺在床上的牛蛙,他的眼珠依然瞪着,只是已经显得涣散无神,舌头像一条死去多时的鼻涕虫挂在嘴边,白色的肚皮皱巴巴的,一眼看上去苏非觉得和自己起茧的屁股蛋差不多。接着他的目光移向牛蛙背部,那里有着乒乓球般大小的颗粒,肿胀得似乎稍一触碰就要爆裂开来。
那不是苏非想要看到的景象,于是他只好小心翼翼地扯过床单把牛蛙身体裹住,然后转身面向女人。后者不知何时从何处取出了一根烟叼在嘴里,大衣又披在了身上。
“发生了什么?”苏非问。
女人斜倚柜台,任凭苏非的话音和她嘴里喷出的烟雾一道消散在空气中,营造出仿佛是生怕惊扰死者的沉默。
苏非看了看窗外,外面下起了绵绵细雨,他在床边坐下,又站起来,转脸看向了女人:“你怎么还不走?”
“钱,”女人道。
“什么钱?”苏非道,话刚出口他就觉得这个问题很傻。
“他还没付钱——别找了,衣服里没有。”
苏非没有理会她,把牛蛙的上衣口袋和裤兜摸了个遍,掏出了一把梳子和一个指甲钳,还有一个皮夹,里面夹着牛蛙的身份证和驾驶执照。他看也没看就扔到了一旁。这些东西——包括名字在内——对于床上的尸体来说都已是多余的。
“他怎么死的?”
女人斜睨了他一眼,“我怎么知道。
”
苏非只好打量牛蛙碧绿色的尸身,没有发现伤口,更加确认了心中猝死的猜想、至于猝死的原因——苏非不禁按了按太阳穴。
“多少钱?”苏非问。
女人嘴里报出的数字和牛蛙的房费基本相符。
“可你好像——”苏非说着看了眼牛蛙,“没完成工作吧?”
“按时计费,”女人道,“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还不走。
”
“还剩多长时间?”
“一个半小时吧。”
“你的意思是他买了你几小时的时间,所以——”
“所以时间没到我不能走,”女人吸了口烟徐徐吐出,“这是职业操守。”
“那你帮我把他抬下去。
”
“什么?”
女人话音刚落,苏非已经弯腰把牛蛙露在外面的脚趾裹了起来,接着直起身子一字字道:“我说你帮我把他抬下去。听着,我不管你的职业是操手还是操什么,现在他已经死了,如果你不想我报警,就帮我把它抬下去,我会给你应得的酬劳,如果动作够利索,或许还有小费——明白了吗?”
“你不会报警的,”女人冷冷道。
“说不准,人又不是死在我牛仔裤下的。
”
“但却是死在你的宾馆里,”女人道,“你不会报警的。”
“也许我不在乎呢?行了,赶紧抽完你的烟,让你剩下的一个多小时过得有意义些吧。
”
女人目光在苏非身上停留了五秒,然后随手扔掉烟头,扭过脸长长吐了口烟。苏非把房门打开,探出脑袋望了望门外的走廊,正常房客在这个时间点都身处梦乡。苏非抬起或许是牛蛙上半身的部分——后者已经用床单裹成了粽子,女人则抬起另一头。在下楼的过程中,苏非深刻体会到了抬着行李箱的客人抱怨宾馆没电梯时的无奈。两人就这么一前一后,踉踉跄跄地把尸体抬到了大厅里,接着女人双手一抛,倚在沙发上喘气。苏非也不轻松,让他放下心的是网站预定的客人已经来齐,然后他关了宾馆招牌灯以及网络房态。
“你想要现金还是手机转账?”苏非问。看见女人疑惑的神情,苏非握着手机,指着地上的那一坨道:“他是通过手机转账付的房费。”
“你能用这个手机转账给我?”女人似乎有些惊讶。
“嗯。”
“那……如果我想要现金呢?”
于是苏非从抽屉里拿出一叠毛先生大头贴,女人睁着大眼瞧着苏非从中随随便便抽出几张递到自己面前,看上去有点难以置信,但随即又摇了摇头。
“等会儿吧,尸体要怎么处理?”
“你不用——”
“说吧,接下来怎么办?”女人道,“你一个人也不好弄吧?”
苏非抬头看向了女人,接着低下头边翻找着抽屉边道:
“我打算开老板的车到郊外去,找个地方把他埋了——干什么?”
“钥匙,”女人把手递到苏非面前,“我会开车。
”
5
“你不是说你会开车吗?”苏非道。
两人艰难地把牛蛙塞进后备箱后就上路了。刚开始女人一言不发,开得还算平稳,但随着过往车辆越来越密集,上了立交桥后苏非意识到自己把女人的不形于色错认为了沉稳老练。
“靠边停车,靠,别踩加速啊,稳住方向盘。
”苏非恨不得立刻坐上驾驶位,但他知道在车辆没停稳前,这么做只会更危险。
在他们终于驶下桥之后,苏非透过后视镜看到了红蓝色的光,然后听到短促的鸣笛。
两人对视了三秒后,女人先开口了。
“怎么办?”
“冷静,别乱说话,我来。
”苏非嘴上虽这么说,脑袋却一片空白。
这回车速开始明显减缓,顺利得让苏非有理由相信是因为女人腿脚已经发软到没办法踩踏任加速板了。
苏非只好伸出自己的脚踩下刹车让车子彻底停稳,不用摇下车窗,苏非就能听到从身后传来摔门声,他感到自己的双腿晃得就像对方手中电筒打出的光。
“笃笃笃。
”
随着敲窗声响起,一张脸显现在苏非眼前,但驾驶座上的女人毫无反应,他只好弓起身子帮她摇下车窗。
“把你的驾照拿出来。”交警道。他是个看上去就职不久的小伙子,精力和责任心暂时还没有走下坡路。
车里的苏非手忙脚乱地递出驾照。
“她的,”交警指了指女人。
“啊?”女人这时才回过神来,“我,我没有。
”
交警眼中露出疑惑,苏非递驾驶证的手还停留在半空中,不知道是该收回还是该用来堵住女人的嘴。
“你没有驾照也敢开车?”交警接着对苏非道,“你也让她开?”
“是这样的交警同志,”苏非脑袋飞转,“那个,这是我媳妇儿,最近在驾校考试——”
“下车,”交警道,两眼盯视苏非,又打量了女人一眼,“你俩都下车。”
苏非和女人对视一眼,两人同时条件反射般的瞥向了身后。
“不用吧,我们真的是——”
“后备箱里有什么?”
听到这里,苏非顿时打了个哆嗦,“什么也没有!”
“什么也没有?”交警皱着眉头,随即笑道,“那你紧张什么?”
“交警同志,你可真会开玩笑——”
“谁跟你开玩笑!下车!”交警厉喝着打断了苏非的话,“把后备箱打开!”
“什么?”
“我让你把后备箱打开!”
“不用吧,真的没——等等,”苏非说着赶紧解开安全带下了车,因为他看到交警正往车身后绕去。
“你开不开?”交警掏出传呼机,手指着后备箱。
“开开,马上开。
”苏非只好拍了拍车身,随着“搭拉”一声响,他哭丧着脸提起了车箱盖。
“这些箱子里头装的什么?打开。”交警道。
苏非闻言一愣,但这回他铁了心不乱瞧,立刻扒开了纸箱,里面堆着一整箱的盒装物。
交警从盒子里取出了一个小包装盒,再从里面提出了一个小圆环。
“这东西,为什么买那么多?”
苏非看着交警手中的安全套,咽了口唾沫,一时说不出话来。
女人不知什么时候下了车靠在了一旁,道:“交警同志,我夫妻俩是开宾馆的,您应该也知道去宾馆开房的都是些小情侣什么的。
”
“宾馆名字叫什么?”
苏非支支吾吾的正要答话,女人说出了名字。
交警一副“好像听说过”的神情点了点头,放下手里拎着的东西,拨弄起其余箱子,同时也拨动了苏非的心,因为他看到了白色床单布的一角。
“没办法,宾馆行业竞争太大,”女人叹了口气,将手搭在了交警的肩上,抽出一根烟递到对方面前,后者先是一愣,然后摇了摇头,于是她自己叼在了嘴上:“麻雀虽小,但好歹也要五脏俱全啊您说是不是——这不犯法吧?”
“呵,还用布裹着……”交警斜了下肩膀道,像是自觉没趣地停止了拨弄,“你们要是早说,也不会有这种误会,这当然不犯法。但一码归一码,你扰乱交通秩序,我必须要采取相关的措施——”
“扣分是吧,可以可以。
”苏非如获大赦的掏出驾驶证递了过去。
交警没有接,瞪了他一眼,“我要的是驾驶人的执照。
”
“哟嚯!交警小哥,你年纪不大,责任心还挺重的嘛!”女人徐徐吐出掺杂着香水味的烟圈,“我老公开车开了一天,瞧见他那模样我心疼,所以才抢着要开的。我在驾校开得挺好的,以为上路也就那么回事儿,没想到——”女子边说着,边往交警身上靠了靠,“有什么惩罚,你尽管可以冲着我来。
”
交警身子挪了挪,道:“你老公要是太累你就让他休息休息,你怎么能乱来呢?喂喂,你别——咳,看在你们及时减速的份上,这次就算了。不过我警告你们,下不为例!”说到最后一句时,他人已经飘回了摩托车上。
6
苏非把车开进了城郊,远光灯把周围映衬得一片黑暗。
“啊哟!干嘛刹车?”
“前面有人。”苏非说着打开了近光灯,他们看到一个人躺在车头。
“你撞到他了吗?”女人问,“我没有听到响声。
”
“我也没有。”
“我下车看看。
”
“等等,”女人拦住了苏非,“先看看情况。
”
这时车头那人动了动,然后身子蜷曲成一团,一副痛不欲生的模样。
女人冷笑:“演得还真像。”
“什么?”
“傻子,没看出来吗?遇上碰瓷儿的了。
”
“那怎么办?”
“肯定不止一个人,看看再说。”
女人话音刚落,两个五大三粗的男子步入了他们的视野,一个向躺在地上的男子俯下身去,另一个绕过车头朝他们走来,下一刻,苏非耳边传来玻璃敲击声。
“别开窗,”女人道。
苏非赶紧缩回了左手。
“你撞到人了!”壮汉一手指着车头,隔着车窗玻璃,模样看上去是在嘶吼,只是声音听上去像是已经吼破了嗓子。
车里两人对视一眼,干脆置若罔闻。
半分钟后,一人开始摇晃车头,另一人则猛踹车门。
苏非摸索着掏出矿泉水喝了一口,正要盖上瓶盖,想了想又喝了一口。女人右手搭在窗边,左手刷着手机。
“怎么办?”苏非道,“总不能就这么跟他耗着。”
“我想起件事儿。”
“什么?”
“不记得从哪里看到的了,大意是说如果一个男的光着身子绕着一棵树以光速奔跑,那么他就会操到自己。
”
“谁说的?”
“据说引述自爱因斯坦相对论。”
苏非转头看向她,费了一番劲才拧紧手中瓶盖。
“这跟我们目前的处境有关系吗?”
“没有。”
这时躺在地上的男子已经跟着摇晃车头的男子一起跳上引擎盖蹦了起来,踹门声消失了,过了一会儿,传来石头撞击车窗的声音。
“打开后车箱盖!”女人叫道。
苏非照做了,随着微弱的“咣当”声响起,对方停止了手中动作,两个男子瞬间绕到了车尾,另一个动作稍慢的人看上去正打算跳下引擎盖拦住车子的去路。
“踩油门!”
苏非照做了,接着他听到“砰”的一声传来,回过神后,车子已经开出了百米。
7
半小时的颠簸,两人驱车到了一个满是坟头的小山坡旁,下车后苏非发现玻璃窗出现了些裂缝,但不明显。他从后备箱底部取出铲子,挖起了坑,因为之前下过雨,挖起来不算吃力。女人在一旁点起了烟,烟头随着苏非掘地抛泥的节奏忽明忽暗。苏非看着黑暗中的那点火光,一下一下地进行着作业。
“能不能帮个忙?”苏非道。
“什么?”
“把你的烟熄掉。”
“你想让我来挖吗?”
“不用,我只是想让你把烟熄掉。
”
女人不再言语,把烟头扔在地上踩灭。
半小时或是一世纪后,苏非挖出了一个长约两米,深达两米的坑,他用没起茧的手背抹了把额头,活动了几下酸胀的腰。
他看向女人,后者也瞧着他,目光看上去像是刚从两光年外的地方回来。
两人从后备箱拖出了尸体,没数三二一直接抛向了坑里。苏非再次举起铲子,在适应黑暗的视野里,他看到白布上有一坨凸起。他想起以前在新闻里看到过的尸勃现象,心中感到一阵烦躁,想也不想的一铲子拍了下去,隐隐听到骨头断裂的脆响,然后他接着铲土。在这过程中烦躁感越来越强烈,渐渐凝聚成一团实质性的物体,在小腹造成了一种窒闷感,他不得不躬下身子。
“你怎么了?”绵软的语声伴随一阵芳香传来,他突然间找到了烦躁的根源,就像滔滔江水找到了倾泄口。
他低吼着紧紧抱住了身旁的女人,五指绕到身后,大力地握住了那浑圆的肉团……
8
“你别做这个了。”苏非道。
女人套好连裤袜,把呢子大衣披在了身上。
“你以为我想吗?”
“所以我让你别做了。
”苏非撑起身子,“我会好好照顾你。”
“幼稚。”女人嗤笑一声,突然转头看向苏非道,“你们宾馆大厅有监控吗?”
“有啊,怎——”苏非没有继续说下去,大脑变得一片空白。
“还来得及,”女人瞥了一眼手机,“现在回去把记录删掉。”
苏非没有说话,他已经钻进车里发动了引擎。
一路上,两人很长时间都没开口。苏非感觉怎么车子也开不到头。前方无尽的黑暗让他产生一种被吞噬其中的感觉。
“跟我走吧,”苏非道,“去一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
“怎么走?开你们老板的这辆破车?”女人盯着手机屏幕,头也不抬。
“不是,”苏非两眼直视前方,“我知道手机的支付密码。”
女人眼中闪过一抹激动的神采,但很快又不动声色的道:“有多少?”
“我怎么知道?手机上的各种支付软件加起来——四十多万吧。”
“那你打算怎么转出来?”
“转到你的账户里,然后删除交易记录就行了。”苏非说着用手抚摸女人滑腻的脸颊,后者一动不动,“怎么样?”
女人没有说话,苏非把车靠边停下。
“我知道我什么都没有,但是希望你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可以在你疲惫的时候做你的沙发,在你烦躁的时候做你的沙包,在你寒冷的时候做你的火炉,在你需要的时候做你的奴仆——”
“你这些话从哪里学来的?”
“自己写的,花了我三个通宵。”
“写这些干嘛?”
“本来打算用在相亲时说的。
”
“就这么几句?”
“你这么一打岔剩下的我全忘了,”苏非道,“但我还可以用一辈子写,然后念给你听。”
“你——”女人说着垂下了头,苏非的心却提了起来,”还是先回去删除监控记录吧。”
苏非快活的在心中吹了一个响亮的口哨,立刻缩回手,用力踩下了油门。
两人回到宾馆,苏非手忙脚乱地掏出钥匙打开门,大厅黑乎乎的,苏非往监控显示屏走去。
“等会儿再删,先把钱转我,”女人道,“别忘了这些举动也会录进去。”
于是苏非掏出前台手机,一一转账后,又当着女人的面把记录一一删除,然后走向了监控显示屏。
片刻后,他完成了手里的操作,长舒一口气的同时,他听到身后传来了女人的声音:“你确定你全部删除了吗?”
“是的。”苏非将潮湿的手掌往身上抹了抹,正要转过身去迎接女人的拥抱,下一刻,他的小腹传来一股尖锐的刺痛。
苏非张了张嘴,他没能问出“为什么”,因为一只滑腻的手捂住了他的嘴巴,冰凉的金属仿佛正在迅速吸食着他身体的热量。
他挣扎着想推开女人,但随即传来的一阵绞痛使得他浑身痉挛。然后有什么东西随着金属物抽离了,黏糊糊的,源源不断的。一阵温热的气息伴随着呢喃从耳畔传来,但他已经听不清了。
在意识的最后一刻,他确认了一个事实:老板承诺的长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