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舅的事。他生病了,我得照顾他。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去上课。我才刚来,不想太多人议论我的闲事,你也别告诉别人呗。”
徐子濂一边咬着吸管,一边真挚地看着我。
这么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换谁谁不答应?
“好。”
徐子濂咧开大嘴:“那你有空能过来给我补补课吗?”
他没有穿校服,穿的是那件黑色套头衫。
他用手撑着脑袋,眼睛眨巴眨巴,像藏着星星。
为什么不呢。我笑了。然后重重点了点头:
“好。”
2
开车去码头的路上,恰好要经过第三人民医院的大门口。
时间还早,我停下车。
医院门口的饮品店还开着。
十年过去了,除了装潢显得有些破旧之外,其余的一切都令人感到安心而熟悉。
从答应给徐子濂补课之后,我和徐子濂常常在周末约在这家饮品店。
他很聪明,拿来我的笔记一看,他就几乎能马上学会,因此多数时候,都是我们一起埋头做题。
我对他渐渐刮目相看,第一次明白,原来聪明的小孩是真的有资本上课溜号的。
也是在那家饮品店,我知道了徐子濂是跟在舅舅身边长大的孩子。
比起名存实亡的父母亲情,分明也还是小孩的舅舅一点一点把他拉扯大。
在徐子濂看来,舅舅的养育之恩远远高过父母在他心里的地位。
对于青春期的少女来说,一个拥有这样“特别人生经历”却仍然看上去干净阳光的男孩,是致命的。
更致命的是,他的秘密只有我一个人知道。
我不能免俗,开始渐渐期待起跟徐子濂的一周一会。
舅舅的病情时好时坏,在快要放寒假时,他的身体有了一点起色。
这样一来,徐子濂回学校上课的频率也高了不少。
我们表面看上去是相敬如宾的普通同桌,但他开始会在课间给我塞各种各样的糖果和零食。
放学的时候,他总是站在校门口的马路转角等着我,我们一边聊天一边并肩往医院走去。
阳光洒在我们的身上,我的头刚好与他的肩膀一般高。
舅舅会当着我的面开我们的玩笑,我不说话,心里却希望有一天他说的一切都能成真。
徐子濂照例会胖揍舅舅一顿,然后把话题生硬地转到别处。
但有那么几次,我明显看见他的眼神有些躲闪。
刺眼的红浸透他的整只耳朵。我开始觉得也许他也有点喜欢我。
然而好景不长,我还没来得及鼓起勇气找他要一个答案,噩耗就突然降临。
我再也没有见到过徐子濂。
他的复习试卷堆成更高的小山时,班主任终于在我的追问下告诉我舅舅去世的消息。
我放弃了尝试联系他的想法。
我知道当徐子濂不想出现时,世界上任何一个人都不能找到他。
年关将至,街上张灯结彩。所到之处是满眼的热闹喜庆。
我把灯笼挂上阳台时,突然想起撑着脑袋、笑眯眯看着我的那个男孩。
徐子濂在哪里过年呢。
我的心里泛起一阵令人窒息的想念。
“旸旸,电话有人找。”
“喂,你好,我是陈欣旸。”
“陈欣旸,你有空吗?我在学校门口。没什么特别的事,我就是想见见你。”
徐子濂清冽的声音乘着电波钻进我的心里,我一刻也不想多等,抓起外套夺门而出。
电视里传来女主持悦耳的声音:
“观众朋友,您现在正在收看的是,中央电视台……”
没有什么能够阻止我去见他。
我爸不能,我妈不能,中央电视台春节联欢晚会也当然不能。
徐子濂站在学校门口,整条街没有几个人影,我大老远地就看到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