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父笑着打趣道:“没有佳树,粒粒一辈子都是齐耳短发。”
夏天时,徐粒听人说木瓜丰胸,常拉着许佳树去冰室买木瓜水。一小碗晶莹冰凉,她总支使许佳树去买。快十五岁的少年,比徐粒还高一个头,捧着两碗木瓜水,好看的脸上总是挂着淡淡的不高兴。
“我不去买了,他们一直在笑。”
“好吃呀,下次还买呀!”
“不好吃,不去。”可不管少年怎么说,下一次还是会乖乖去买。
徐粒坐在路边的栏杆上眉开眼笑地吃糖水,她的头发已养到了肩膀,被风撩起一些,好看得让人移不开眼睛。
有一次,徐粒吃得太多,急性肠胃炎发作,还偷偷摸摸地吃。
许佳树急得追在后面抢冰碗,生气地说:“不许吃。”
“为什么一定要吃!难吃!我生气了。”
“小啊,因为太小了。”她的胃又冷又痛,脾气跟着上来了,冲他喊:“你小孩,你不懂。”
“哪里小啊?”少年追在后面孜孜不倦地追问。
徐粒被问得烦了,抓起他的手往自己胸前一放,说:“胸小啊!不好看。”
少年突然安静下来,他一动不动,沉默地低着头,那只被按在胸口的手一点点后缩,他的声音虚弱又认真。
他说:“你不小。”
说完,转身就跑,冒红的耳尖让人心口发麻。
徐粒始终保持刚才的姿势,手中的冰碗都焐热了也没吃下第二口。
那之后,也没再吃过。
夏天快结束时,徐粒迎来了十八岁生日,那条心仪的红裙子被放在包装精美的盒子里,放在她的卧室,一睁眼就看到。她猜是母亲买的,母亲总比父亲心细许多。
徐粒穿着裙子去见了申南。
明明只约了他一个人,等她到了广场,发现他身边站了十多个人,男男女女都有。
他看着她,冷冷地说:“你说你要给我一封信。”
徐粒有些不安,摸摸索索拿出粉色的信封,上面还有淡淡的香味。旁边有人抽走了信,展开大声念出声来。
她脸色苍白地站在原地,看着申南和那些人一起哄笑。
她听闻申南要去日本上学,半夜翻起来写道歉信。她让许佳树帮忙检查信中的错别字。她把少女时幼稚单纯的喜欢,犯错的惶恐与那句对不起,一直写进了给申南的信了。
徐粒看着申南和那群人一起嘲笑少女的无知多情,听着他对人轻描淡写地说:“别念了,扔了吧。”
这个总是温和礼貌的男孩,让徐粒知道,她的喜欢是多么微不足道,而且卑微。
“那条红裙子真是丑到家了。”
“不,她假装女孩子的样子才真的辣眼睛。”
“她本来就是女孩呀。”
“哈哈,我忘了。”
那群人本就是结伴出行,为了给申南饯行。见她不过是顺便,群嘲完就准备转身离开。
就在这时,一道人身影像火箭筒般冲过来,把人群的几人撞进最近的喷水池。
徐粒呆怔地站在原地,看着许佳树从一人脚下拿起了信,走到池子边,交给全身湿透了的申南,眉眼清冷地说:“你把信看完。”
其他人气极了,上前和他推搡,他挨了好几下打,仍执拗地举着那封信。
申南伸手时,徐粒麻木的双脚终于有了知觉,她一步两步地走向他们,最后小跑上前,一把夺过那信。
她对申南说:“两清了。”
多少喜欢,多少抱歉,都两清了。
她不想让这样的人,看她绞尽脑汁,辗转反侧写出来的字字句句,那是一种羞辱。
回到家,她把那条梦寐以求的红裙子挂起来,像朝圣一样看着它。她只穿着浅色的内衣裤,模糊的穿衣镜中是少女青涩又单薄的身体。她咬着嘴唇,不让打转的眼泪流下来,死都不让。
徐粒对自己说:十八岁这一天,我绝对不哭。
她把给申南的信全部拿出来撕个粉碎,卧室里的风扇把那些碎纸吹得像雪一样飞旋下落。
许佳树拿着她喜欢吃的冰水,一步步走向她,跪坐在她的身前,双手用力掰着她的嘴唇,无措地用额头去抵蹭她的脸庞。
他说:“徐粒,你不要咬了。你哭出来吧,不要伤害自己。”
“徐粒,你真好看,你最好看。”
“徐粒,你一点都不小,特别大,真的。”
“徐粒,这世上再也没有比你更好的人了。”
夏天的空气湿热黏腻,转页扇吱嘎嘎地响,吹着少年身上的热气像浪一样向她汹涌而来。那一刻,她仿佛看见从不知晓的蓬勃情感,正从少年那双从小便漂亮得惊人的眼眸中倾巢而出,即将一口一口将她吞噬。
“砰”的一声。
生日蛋糕的盒子摔在地上,奶油从边缘流出来,徐母一脸震惊地站在门外,连指尖都苍白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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