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股狐骚味真真惹人厌恶,我想狐王必然是有心留下这个痕迹来惹怒我,但不可否认的,他确实做到了。
我连带着衣服将娇笑的牡丹扔进了沐浴用的木桶,将她按入水中。她咕嘟呛了好几口水,呛完还是笑,笑得疯癫而妖艳。
她突然环住我的脖子,将我一把拽进木桶中,水漫了出来。木桶挺大,但是对两个成年来说必然是拥挤的。
“陈宇杰,我后悔了。”
明明是热水,可与牡丹肌肤想贴的时候我却觉得冷极了。冷让我绝望,迫我说出心里盘旋了很久的想法:“没有老花妖,对不对?”我问她,用的确是肯定的语气,“那两只花妖都是你,你杀人剜心被书生发现,所以他才让道士拿你。”
“华左也是你杀的,是不是。”
牡丹看着我的眼睛,笑得张狂:“你该像华左一样信我的。”
“陈宇杰,你该像华左一样信我。”
11.花开
牡丹消失了。或者说,她逃走了。
我那时刚从监妖寺回来,见到床上被随意丢弃的锁妖绳,我很镇定地转身,连夜赶回寺里,下了捉拿牡丹花妖的命令。
寺里的几十个徒弟都放下了手头的事情,我一个村一个村翻过去,找了月余,收了大大小小近十只害人的妖物,却独独找不见一只花妖。
我隐约想起某日狐王来监妖寺寻我的时候,大抵也是这样一副狼狈的模样。
想起狐王,我陡然升起一个念头,于是我急匆匆出了寺门。
狐王依在寺外的一株桂树上,眯着眼睛,似乎正在小憩。但他大抵这些日子也没能好好休息,眼角乌黑一片,毁了狐妖些许风采。
“牡丹在哪?”我问他。
他开口,还是那句:“我要见思远。”
我进寺,找到憔悴的大徒弟,跟他说:“狐王要见你。”他脸色苍白,似乎有些抗拒,但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我要狐王先带我去见牡丹,他将我带到上洱城的最东边的一座山上,下望可见到胡二郎原本的家。
山上有一座碑,刻着“白兰溪”,是之前那个狐妖。
我看向狐王,要他解释。
“白兰溪的坟是牡丹立下的,”他说,“牡丹最后也身陨此地。”
“不可能,”我揪住了他的衣领,“她在哪?”
狐王却自顾自道:“世人都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可事实上,被花妖剜了心的人,是入不得轮回道的,只能魂飞魄散而死。”
“牡丹给你说过千年前的事吗?”狐王问。
“说过。”
“千年前,书生和道士都死了,一个剜心,一个献祭,都是不能再世为人的死法,牡丹只能救一个。”
“她救了你。”
我沉默,等着狐王继续说下去。
“你看起来似乎不懂这个救是什么意思,”狐王轻笑,“是我们狐族的秘法,要一命换一命的。她救你,是献祭了自己的性命,迟早要死的。”
那坟上一朵牡丹花开得妖艳,我先前没注意到,现下不自觉被它吸引了目光。
“她死在这。”狐王指向牡丹花。
12.终章
“我听她说,你最后还是不信她,”狐王说,“你家楼前那老人的死与她无关,那狗忠心随主,跟着老头一块走了,你却将罪名按在她头上,你可知,她有多伤心呢。”
“我知道,那夜下过雨,按理说来不会留下牡丹花香,我知道她是故意留给我的,我知道……”我慢慢俯下身,跪在那朵牡丹花前。
“可你还是觉得她杀过人。”狐王随我跪下身,对我步步紧逼。
我沉默不语。
狐王却不肯放过我,就像那日我没有放过他:“其实我千年前便与她相识,她来求我族秘法的时候我便劝过她,她这样心善的妖委实不多见,她不该救你的,她若是救了华左,最起码死之前不会这样心伤。”
我陡然抬头,凄厉问他:“你说她救了谁?”
“自然是你……”狐王顿住,片刻后,他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笑了,那种满怀恶意的笑,“她跟你说,你是华左?”
“你可知,前生那个书生叫什么,”他凑近我,小声说,“他叫陈宇杰。”
“那锁妖绳是牡丹族的法宝,她千年前送给华左最后却传到你手里,这大抵是宿命?”
“那绳锁得了天下妖物却独独锁不住牡丹,她是自愿被你困住的。千年前你不肯信她,千年后你还是不肯信她,哈哈哈哈哈,可是你知道吗,我族那个以命换命的秘法,只能由双手干净没沾过血的妖才能施行。”
“她临死前与我说是她痴心妄想了,原来是这个意思。她在你身边呆到大限将至,一个千年大妖,本可肆意,谁知她至死所求却如此简单。”
“如此简单却还是得不到。”
“她这一生,不过是想求你一次信她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