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小红小绿小蓝是最早陪着阿正的。阿正很喜欢猫,一直想养一只在身边。刚巧他结算完实习期薪水的那一天下班路过了宠物店,又刚好他瞟了一眼,看到三只毛茸茸的小白团子柔柔软软地挤在玻璃箱的角落。其中的一只抬着头张望,恰好与阿正的视线对上。
于是那三只小猫有了自己的名字和家。阿正怕一只猫的话会觉得孤单,就咬了咬牙把三个小白团子都给抱走。那时候阿正住的还是租的小房间,阿正工作也不算忙,还算照顾得来。只是小屋子嫌挤些,不够三个活宝折腾。后来阿正换了个宽敞的大房间,屋里窗帘一拉阳光照进来得时候亮堂堂的,明媚极了。这时候几件疏疏拉拉的家具立在那儿就显得局促又单薄。
阿正有了把家里打扮起来的想法,于是水族箱里穿着礼服的金鱼来了,阳台上多了两只嘴碎的八哥,一盆盆青翠可人的绿植正对着明净的玻璃窗排成排,有光在它们的叶片上流转跳越。屋里变得热闹极了。之后阿正工作渐忙了起来,在家的时间渐少。于是我被阿正带了回家。
我记得很清楚,我们走到家门口,阿正停住了,蹲下来揉着我的头,说:“赖皮,你要很快学会怎么照顾自己,照顾咱家。咱家人都很可爱,拜托你了。”
阿正又说:“我们的时间不多,加油好吗。”
我还在思索着阿正的话,阿正把他白色的鸭舌帽摘了下来,扣在我脑袋上。就像是有一只白鸽腾翅一跃,轻轻落了脚。“送你个小礼物。”阿正说。
钥匙在阿正手里呼啦哗啦转两圈,门锁咔嚓一声响。我仰头看看阿正,抬了只爪子进去。地板微微有些滑。忽然从鞋架上翻滚着摔下一只白团来,吓得我后撤一步,撞在阿正的腿上。回神却见白团子伸展开,有头有脚有尾巴,两只藏笑的眼睛眨呀眨。
“好胆小的一只狗子。”它好像在说。
我屏住呼吸,摇摇头抖落帽子,说:“嗨,我是赖皮,你好啊。”有礼貌一些,会给新朋友留下一个不错的印象吧。
它还在笑,说了句“你好”,然后迈了两步来到我面前,抬起了小爪子轻触我的鼻头,只蜻蜓点水般的一下就缩了回去。见我没什么反应,它便大胆起来,又把小手覆了上来,揉揉摁摁。它手掌上的肉垫又暖又软。有丝丝缕缕的白毛轻轻地撩啊撩,怪痒的。我还没来得及耸耸鼻子,面前的小手就忽地不见了。它转身跑开,走走跳跳,在阳光里穿梭跃动。它的身影消失在前面的一个拐角,却又从那个拐角里探出一个小脑袋伸进阳光里看着我。
“你好你好,你好你好。”它欢快地和我打招呼。它的眼睛透着阳光,清澈明亮。
“它是小蓝。”阿正介绍:“家里最不安分的一个,以后你要多操心。”
那时候阿正能留给我的时间只有一个星期。阿正说,下个星期他会变得很忙。我要学会给花儿浇水,给鱼鸟投食。这些都太难了,它们意味着我不仅要和总是前前后后晃个不停花洒过不去,还要和那个比阿正低不了多少的水族箱别苗头。一只狗子咬住花洒提手抬起头,硬着脖子从洗手间撑到阳台,这模样真是蠢极了。花洒是很不好侍弄的,你带它走一路,它准给你滴一地的水,清清亮亮。如果路上脖子疼极了,脑袋歪了一下,那可倒了大霉了,这边水壶肚子里水波回旋激起一朵水花,跳得老高抽我个大耳刮子,清凉凉,冷洌洌,那边的喷嘴低下头淅淅沥沥下起雨来。有一次水花跳我眼里了,我竟松了牙。水壶直直地坠在地上,颠着屁股跳舞似的转了个圈,最后一歪,倒了。水哗啦哗啦淌了一地。
家里的小绿喜欢趴在沙发上看我的热闹,看开心了就笑笑。小红是只懒猫,对“落水狗的丑样”不感兴趣,它喜欢把猫窝挪得远远的,舒舒服服地睡大觉。两只八哥在笼子里跳啊跳,看看小绿再看看我,唧唧歪歪吵吵闹闹。我不敢去想他们会对我这副落魄相发表些什么高明见解,更不敢甩落身上的水珠,那样我身旁的电视屏幕就遭了殃。
“朋友,可以来帮个忙吗?”我试着说点什么。
“狗子,这是你的活。你是新来的,能为家里做点贡献是很好的事情。”小绿说:“而且我力气没那么大,帮不到你。”
我只能低头把花洒拾起来,独自转身走回洗手间。我要想办法把客厅的水渍收拾干净,然后继续浇水的事。总不能让阿正失望吧。他中午回来一定会给我捎一根烤肠,烤肠可是好东西,油光发亮,腾着热气,好吃极了。
我心想着阿正和烤肠,经过客厅到卫生间之间的拐角时,忽然眼睛被什么东西晃了一下。是小蓝扯了一张长毛巾搭在我背上。我见它在笑,问它笑什么。小蓝说:“觉得你犯蠢的样子好有意思。”
我其实想开口说,阿正去宠物店时专门强调了,要一只聪明一点的宠物狗,店里的老板特意推荐了我。但是小蓝笑起来很好看,那一瞬间我觉得“聪不聪明”这个问题毫无意义。我没说话,陪着小蓝笑了笑。
我们忙了一个上午,我咬着把手提着花洒,小蓝用脑门抵着花洒的一侧扶着,来来回回几趟。好不容易忙完了,我们趴在阳台上歇着。小蓝看着地上未干的水迹若有所思。
“赖皮,我有一个问题。为什么我们要提着走呢?”小蓝说。
“啊,不然呢。”我没反应过来。
“其实我们可以把花洒接满水后放地上推着走,嗯,用毛巾垫着。”小蓝拉着我就要去洗手间试试。然后阿正平时擦脸的毛巾就遭了殃。
等我学会灵活地借着椅子爬上爬下,给绿植浇水不会把客厅弄得一片狼藉的时候,阿正中午下班就不再烧烤肠给我。再往后,阿正就干脆中午不回家了。
阿正的工作忙极了,据说他跳槽去了一个正在创业的小公司,要伸展手脚好好做一番事业。
2
阿正是一位机械技工,出身的学校是一所普通一本。起点不算高,但是阿正足够用功,有进取心,慢慢成为了工厂的技术骨干。他的事业蓬勃发展,他的未来大有可期。
事业向上的同时,爱情接踵而至。阿正经一位关系不错的前辈介绍,认识了珊珊。珊珊是很明媚的女孩子,大眼睛,双眼皮,鼻子娇俏,下巴精致,让人心动的很。阿正见了一面觉得不错,闲下来喝杯水的功夫就时不时会想到珊珊。
这样子过了几天,阿正忽然想明白了。打个电话问问女孩是什么意思,觉得可以就约着出去转转,不行就算了。于是一次阿正下班等地铁的时候掏出了手机,给自己做了心理建设之后点开了通讯录。结果手指在最后关头拐了个弯,拨出去的是前辈的号。阿正给自己找的借口是,总要多了解了解人家姑娘吧。
前辈的电话接通了:“我一个老头子我知道啥,自己找人家问去。你们小年轻人的事别来找我。没别的事我先挂了。”
前辈和阿正是校友,在大工厂干了几十年之后自己建了个小公司搞创业去了。作出过一些小成绩,但也错过了几个关键的风口,一直没发展起来。前辈最遗憾的就是身边的人才太少,有眼光的更少。他有几次明里暗里透出招揽阿正的意思,阿正心里掂量掂量自己那点本事,觉得大工厂里稳妥些,于是打个哈哈就过去了。前辈并不计较这些,随口换个话题可以接着聊。阿正很感激前辈,他帮过阿正不少忙。
放下手机,阿正想想,这次的事不该找前辈的。但是直接联系珊珊的话,阿正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地铁开了过来,指示灯由红变绿,阿正被人潮推搡着挤进地铁。他想,就这样,随缘吧。
结果第二天,阿正打着哈欠在早餐店门口排队,正巧撞见晨跑的珊珊。两人打了招呼说了再见,阿正忽然提着豆浆追了几步喊住珊珊:“诶,周末有空吗?”
珊珊回头:“不知道,到时候给你联系。”然后继续跑开了。
卖早餐的大爷在身后吆喝着让阿正回去付钱。阿正心里蛮乱的,给了一张十块转身就走,老大爷点点钱要找给他,他人已经没了。
周六的下午,阿正收到了珊珊的短信。阿正觉得难得的一个没有加班的周日如此美好。
他和珊珊逛了商城,吃了午饭,看了电影。阿正不知道珊珊喜欢吃什么,不知道该聊什么,一切都是摸索着来。他甚至有一种读书时候考试时的紧迫感。后来他为了避免尴尬,试着主动聊起工厂内的奇闻轶事,居然和珊珊找到共同话题。阿正心里喜悦,这是蒙对了解题方向。于是慢慢可以挥洒自如。至于家里的猫猫狗狗,阿正只字不提。怕的是珊珊不喜欢这些,会在心里给他打负分。
阿正觉得珊珊是很好很好的姑娘,是他错过了就会后悔的那种。中午坐在餐厅点餐时忽然来了厂里要紧及加班的通知,微信群里一片都是“收到,马上就到”。不知道他们心里都会怎么骂,阿正想。珊珊问阿正要吃什么。阿正把手机关了机,问珊珊:“可以吃辣吗?”
这个周日就这样了,去他娘的加班,阿正想。
往后好久找不到一个如此舒适的周日,阿正忙得颠三倒四。不过惊喜的是,每次中午饭点都能看到珊珊提着饭盒对他笑,在人群里,显眼极了。同事很惊讶:“阿正,你女朋友?”阿正不知道该怎么说,憨厚地笑笑,笑容里藏着骄傲。时间一长,同事们见到珊珊都会说:“阿正,你女朋友来了。”阿正怎么听都感觉他们话里杂着酸味,令人心情舒畅。
一次珊珊送过午饭,问阿正:“你朋友们总瞎喊什么?”阿正一愣,大脑飞快运转组织答案,小心脏像是被装上马达一样越蹦越快,脸也有些发红。珊珊见阿正不说话,又说:“不愿意吗?”于是阿正在这一天正式脱单。
幸福来得毫无征兆,有那么一瞬间,阿正觉得一切都不怎么真实。可是他的幸福此刻就在他身边,伸出双臂一搂可以抱得住,低下头深情去吻也能吻得到。在这一个吻里,阿正把所有扰人的心思统统排空,让他的心里只装得下眼前人。
阿正开始认真学着该怎么做一个合格的恋爱伴侣,开始买双份的电影票和冰淇琳,开始看着天气预报提醒珊珊出门带伞,开始算着珊珊的生理期送去关心。珊珊偶尔会埋怨阿正工作的时间太长,阿正就尽可能地推开加班与应酬来陪着自己的女朋友。但是这些不够,永远不够。珊珊总是会说:“工作工作,又是工作。”
珊珊说过,希望阿正换一份可以顾家的工作。阿正只说找不到合适的来推脱。
珊珊说:“我爸开着一家小公司,你要不来吧。都是一家人,总比看别人的眼色,受别人的气强。”
阿正不好意思:“这么快就见叔叔吗?”
珊珊说:“你又不是没见过,当初不是我爸介绍咱俩认知的吗,我爸说他和你平时挺聊得来。”
“啊?”阿正想了一会儿,才想明白过来。他脸上呈出微笑:“前辈怎么和你说我的?”
心里的想法却很复杂。好像是地图上出现了一个漩涡,把经线纬线搅得纠结,扭曲,一团糟。
珊珊走之前,阿正问:“明天晨跑要一起吗?”
珊珊愣了一下:“啊,什么晨跑?”阿正说,没什么,和珊珊道了别。
之后珊珊约了阿正几次,阿正说厂里有项目跑不开。珊珊问用不用她帮着做午饭,阿正说,不麻烦了,点外卖很方便的。下了班后,阿正看见前辈的车子停在工厂大门口。前辈说:“这地方我好久没来了,跟十年前可是半点没变。”又说:“阿正,吃个饭,有空吗。”
饭桌开过两瓶酒,什么都能说开。前辈说:“我就这么一个闺女,还不至于为了从别的地方挖个人就给搭上了。要真这样,我说,也看不上你。主要是你这孩子,老实,靠谱,又上进,我就让你们认识一下,真成了是缘分。再说,你来我这儿,咱一家人自己打拼下来的都是咱自己的家业,不比你现在呆的地方强?”
前辈说了好多,阿正酒醒后就记得两句。一句是“我就这么一个女儿”,一句是“自己打拼下来的都是自己的”。这是前辈抛出来的条件。
阿正觉得很好,可以接受。
3
秋天渐冷时,阿正又带回家两只蜘蛛,灰不溜秋的,肚子有小蓝眼睛那么大,覆着一层茸毛。阿正把养蜘蛛的玻璃箱放在书房里。一些阿正的朋友好奇来看,阿正说:“看见感觉不错,冲动消费了。”
朋友说:“不便宜吧。”
“降价后二百多,养好了来年转手能小赚一笔。”阿正说。
我和小蓝绕着玻璃箱转来转去。“叶子下面有一只,另一只我找找,应该是藏进石头缝隙里了吧。”我说。
小蓝跳得好高,没用,又生气又委屈。我找了个小凳子推过来,小蓝立在上面,脸贴着玻璃瞅了一会儿,评价说:“丑丑的。”看样子是不怎么感兴趣。
“别打它们的主意,不是好吃的。”我警告小蓝,这两个家伙可不是好惹的。它朝我吐吐舌头,转身窜上阿正的书架。“安啦安啦,我又不是不知道。”它说。
阿正慢慢教会我怎么给蜘蛛投面包虫,这个活对现在的我来说已经不算什么。阿正摸摸我的头夸我两句,就要去门口送朋友离开。阿正朋友问:“已经打算好要结婚了?”阿正点点头。朋友说:“成,定下时间了你跟我说一声。”
我跑进书房跟小蓝说:“阿正有喜欢的人了,他要结婚了。”小蓝还懒洋洋地窝在书架上,伸出来半个小脑袋说:“喜欢是不能结婚的,爱才可以。”然后我在心里思忖,小蓝大概是不喜欢小绿的,于是心情好了一些。
前些天,小绿开始缠着小蓝,伸长舌头要给小蓝舔毛。小蓝跑来我身边躲着,小绿没追过来,它看看我,冷笑着走开了。我问小蓝:“它欺负你了吗?”我保证只要小蓝点一点头,或者轻“嗯”一声,我就冲上去让小绿道歉。可小蓝不说话,只在书房里呆着,再没来过客厅。小蓝以前最喜欢去阳台跳起来抓阿正晾晒着的衣服,累了就趴在地上晒太阳。这几天,不论是新晾的湿哒哒滴着水的长裤,还是晒足了的留着阳光味道的秋衣,小蓝都提不起兴趣。我知道小蓝不开心,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走出书房时恰好和小绿撞上。“让一下路,谢谢。”它说。
“不客气。”我并没有要让开的意思。
“让一下路,狗子。或者你先过,行吧。我要去找小蓝。”
“你最好把话说得好听点。”我说。小绿冷笑着“哼哼”两声,转身离开。“你是它谁啊,管那么多事。”它说。
我心里说,小蓝是我很好的朋友,我应该也是小蓝的朋友。这难道不够吗。但我没胆量把这句话说出来。我得承认,我是一只很胆小的狗子。
小绿不只是找小蓝的麻烦,最近它和小红的矛盾摩擦也不少。小红的觉也睡得少了,它们两个总是为很小的一件事互相瞪着眼谁特不服谁,瞪急了眼就吵一架,吵架还不够,就上爪子上尾巴上牙。我给八哥洒米的时候问:“它们是咋了,看着不太对劲。”
八哥啄一下米就顿一下,断断续续说:“你没发现书房里那位也不太正常吗?诶,不是大事,你看戏就好了。”
我催它快说,它讲,秋天了嘛,你往哪个方面想想就明白了。小蓝现在就是未出阁的大姑娘,躲屋里害羞呢。外面小绿小红肯定要分出来个高低胜负,你看着吧。
八哥说:“没想到,小红天天懒得不行,现在还挺凶。咱们要不赌一把,寻个乐。”
我问:“不是小绿就是小红?”
八哥吃饱了,飞了起来:“不然呢,咱家还有第四只猫吗?”
之后我除了给蜘蛛投喂面包虫时会送去小蓝的猫粮以外,很少再进书房了。我想着等小绿小红中有谁赢了,等小蓝自己走到客厅,不论那时它身边站的是谁,一切都会回到正轨。八哥总问我看好谁,我说不上来,其实只要小蓝最后能开开心心的,那就是好结果。
一次去书房给小蓝送饼干,小蓝从书柜上轻跃下来。它清瘦了好多,仰着头看着我,欲言又止。我也不好问。我说还有事忙,让小蓝好好吃饭。临出门前我说:“如果书房呆着不好,不用委屈自己,出来玩玩,没事的。”
然后小蓝生气了,在书柜上暴躁地窜来窜去。我听到书屋传来玻璃杯被碰到摔碎的声音,尖锐刺耳。客厅的小红小绿不知道又找到什么由头扭打在一块,扯下一地的猫毛。阿正回来之前,我要把这些都收拾干净。
我进书房看到之前送的小饼干一块没少地躺在那里。好像有一把火在我心里烧,我说:“小蓝,你下来,你先把东西吃了。”
“不饿,没心情。”小蓝说。
“先下来吃点东西。”我说:“然后我们去客厅,今天把一切都搞定。日子不能这样过下去了。”
“搞定什么?怎么搞定?”小蓝跳了下来:“你知道什么啊。”它的毛发干枯炸起,是蒙着一层灰的。我能看到它身上骨头撑着皮的痕迹。
“都别闹了,待会你直接出去说你中意它们哪个,我看谁再折腾。”我声音轻了下来。我伸手想揉揉小蓝,却被它躲开了。
小蓝说:“你也觉得,要么小绿,要么小红,我不选不成是吗。我告诉你赖皮,你们这些我一个都看不上。”
“懂了吗,懂了就带着这些吃的给我滚。”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小蓝这个样子。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但是我潜意识觉得不能出去,哪怕朝着门走一步都是错。我和小蓝对视好久,沉默好久,我试着说:“是它们在外面议论,你要等小红小绿打出个结果才肯露面。”
“它们议论和我们没有关系。”小蓝说。我的注意力集中到“我们”这个词上面,我渐渐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小蓝说:“我为什么呆在书房不出去?我一直在等你说话。”
我怔怔地看着小蓝,脑子里一片空白。
之后的几天小蓝也没有好好吃饭,它一天天虚弱,没有食欲。我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小蓝生病了。
4
去了前辈的小公司并不意味着阿正可以清闲一点。小公司没什么底蕴,根基浅得很,每一步都要小心经营,稍一失足就可能粉身碎骨。前辈撑着公司的架子十年不垮已经算是相当不易,很多大大小小问题不是前辈看不到,是看到了也没那份心力去管。
现在阿正来了,都要认认真真想想办法。加上还有新接的项目,阿正想做出成绩,他几乎是住公司了。前辈来看过阿正的工作状态,感慨了声“年轻真好”,说了阿正几句,叫阿正不用这么累。
阿正说,没事。珊珊总希望阿正能和她一起转转,逛逛商场,看看电影,喝点酒吃个饭,阿正就说要工作。珊珊埋怨:“怎么比以前更忙了呢,去找我爸请个假呗。”
阿正说:“忙也就这一阵,慢慢会好的。”至于“这一阵”有多长,阿正不知道。
珊珊平日的空闲时间很多,她是在公司里一个空闲的部门挂了个名,开心了早上八点会来打个卡,心情不好了直接在家歇着,假都不用请。珊珊对未来生活的想法很简单,她说:“阿正,等我们结婚了,我就把工作辞了,好好在家照顾咱孩子。”阿正想:其实你辞不辞职都一样。阿正说:“真好啊,珊珊,我们以后一定很幸福。”
珊珊确实试着照顾过阿正,阿正刚来的几天,珊珊还是每天中午来送饭。掀开餐盒,里面的热气升腾,香气四溢。珊珊说:“从网上搜来的教程,在家试着做的,尝尝怎么样。”慢慢珊珊就懒得这样跑来跑去,阿正说:“没事,也没见别人谁家老婆这么天天送饭的,我和同事们一起下馆子就行。”挂了电话,把手机塞回口袋,阿正舒了口气,好像这样的生活才足够真实。
秋天冷了,阿正紧了紧衣服。前辈和他聊工作时随口问了句:“年前结婚还是年后?”阿正说还没想过。前辈说:“年前吧,把你爸妈请过来,咱一家人好好过个年。”于是结婚的事就略显仓促地定了下来。珊珊找阿正抱怨:“表白也没有,求婚也没有,玫瑰也没有,钻戒也没有。”阿正把珊珊搂在怀里:“以后日子还长,慢慢给你补上。找个日子我请个假,咱俩去看看婚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