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到中年丧失心爱的妻子,有一个不爱说话又古怪的女儿,还有一个才三岁的儿子,更糟糕的是还要照顾那间小旅馆的生意。这么一想,我爸也很惨,所以我只是嘴上嫌弃,还是撕开包装袋吃了起来。
我们随便聊着,忽然他问到。
“你有看到妈妈吗?或许妈妈有没有回来过?”
我看着他身边不远处的那个爷爷,又看向他憔悴的脸色,和那消瘦下去就没有再壮回来的身型。
“妈妈一直在你的旁边。”
他的眼睛亮了,很高兴地抱着弟弟转动着身体四处看着,很是兴奋的样子。很久没有看到他这么开心了,撒个小谎也无妨。晚上睡觉前爸爸和我说完晚安,走到门口的时候又充满期待地问我。
“你妈妈是不是还跟着我呢。”
我嗯了一声,用被子遮住了嘴巴。
当我面临初升高的时候,弟弟已经七岁了。他真的长得和妈妈像极了,尤其是他最近留长了的头发,发丝又细密又顺滑有光泽,可是我对他并不亲。我更是恨极了他的名字,庆生。
“好不容易周末,你就陪你弟弟玩一会呗。”
爸爸敲了我的门之后,对我发出请求。
在练习本上的字越写越用力,我冷冷地回绝。
“马上就要中考了,我没那么多时间陪他玩。”
“我给,姐姐,带了!冰淇柠——!”
弟弟的一路小跑声停在了我的门口,一边跑一边喊,然后开始疯狂锤我的房门,都这么大了讲话还讲不清楚。
“我不吃。”
啪嗒一声,门居然被推开了。大概是我忘记把门给反锁上,庆生笑容大大的扑到我的怀里,擅作主张地把冰淇淋的口袋撕开,举着冰淇淋往我的嘴里塞,遇热很快融化的冰淇淋戳到了我的嘴角,我脾气忽然上来,夺过那冰淇淋往地上狠狠一摔。
眼看着这一幕发生的爸爸走过来,把被我的举动给吓懵的弟弟牵走。
“自己收拾。”
撂下这么一句话就离开了。
我去卫生间打湿抹布,一边收拾地上的狼藉,一边流下我无处发泄的泪水。
晚上时候,一家三口坐在饭桌上吃饭。
“打算考哪个高中。”
“一中。”
我快速地往嘴里扒饭,塞菜。
“那么远,那到时候是不是只能一周回来一次。”
狼吞虎咽地吃下那顿饭,擦了擦嘴。
“考得上再说吧,考上了只能一个月回来一次也说不定。”
马力约我去路口的小商店买零食,我出发时,还没吃几口饭的弟弟硬是要跟着我一块去,没办法,只能将就着了。
到商店的时候,马力买了些零食给弟弟,弟弟手舞足蹈开心极了。
“你应该多笑一笑的,笑起来的样子多好看呀。”
马力挠着头对我说。
“不——!我姐姐!不笑!也很好看——!”
刚刚还被零食给收买的他,居然立马和马力反目成仇。只是我一直搞不懂,他怎么就这么喜欢大声地用感叹句说话。
他一向不能吃辣,我挑了一包看起来辣得红彤彤的零食递给他。
“你把这个全吃了,姐姐就喜欢你。”
原本还有些犹豫的他,听到我说这话,呼扇的大眼睛看着我,我又对他点了点头,接着听边又是他聒噪的感叹句。
半夜里我被锤门的声音惊醒,爸爸在门口喊着。
“你弟弟过敏了,现在跟我一起去医院!”
我心里一惊,乖乖地跟着去了。
当看到庆生肿得像是一个畸形儿童,全身又红又肿,他的两边嘴角还留着一些辣椒的时候,我不由自主地向爸爸透去慌张的目光。
再次踏入医院,那些魂多到让我无法视而不见。
弟弟洗了胃还需要在医院观察两天,我和爸爸回家去拿换洗的衣服。翻开他的被子,发现那包快被吃完的零食藏在了被子下面,那红色的辣椒油把床单给弄脏了。庆生他是知道他自己吃不了辣的,所以躲起来偷偷地吃。如果不是我,他应该还无忧无虑地睡在这张小床上做着飞天的梦吧。
那个晚上我和爸爸坐在阳台上聊了好久。关于我们之间逐渐不再谈到的妈妈,关于我的未来,还有关于弟弟。
“那你自己怎么打算的?”
我问爸爸。
他淡然地说。
“好好抚养你们长大,放心,不会给你们找后妈的。”
我和弟弟之间的关系从那之后缓和了不少,也是经历了过敏事件,我才大梦初醒一般,弟弟什么也没有做错,却一直在承受着我对他的惩罚。我也如愿地考上了离家很远的市重点一中,开始了两周回一次家的日子。至于我为什么没有再提到那些魂的事,因为大部分的魂只是游荡在这个世间,偶尔出现有意或无意地吓唬人类,我自幼已经习惯这些恐惧的日子,便也不必字字都要提到这事。
庆生每每在我回家的那天,都会和爸爸一起在车站等着我,时间随着地球的转动而飞逝,家中旅店门口夜里依然为我亮起的灯,是我内心最终温暖的港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