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送姐姐回了王家。
她抽泣地嘱咐我好好照顾爹,不要惹爹生气,也不要怪爹。
临到王家下了马车,姐姐对上我的眼睛,认真说,想做什么就去做,不用考虑我,姐姐在王家过得很好。
我回以一笑,却只有我自己知道这笑容有多苦涩。
等马车驶离王家,市井的喧嚣声越来越清晰,我才轻轻啜泣起来,姐姐过得没那么好,我从来都知道,就上次姐姐怀孕,王夫人竟然还塞了两个妾室给姐夫,姐姐心里委屈,她不和我说,我却不能当作什么都没发生。
“去福来居。”我缓了缓嗓子,喊了句。
我现在很想见陆诉,想要马上见到他。
两侧摆满了铺子,又有行人走动,马车走的不快,我放肆自己哭个够,等快到了,才抹了抹眼泪,醒醒神。
陆诉见到我先是愣了一下,“怎么眼睛这么肿?我给你寻两个茶包敷了敷。”
他进了里间翻找,就像过去每一次我眼睛肿了,他都会将亲手制的茶包帮我敷眼睛。
“陆诉。”
他回头看我,隔着屏风我看不真切他的眼睛,却知道那里永远是一汪清池,温柔缱绻。
“我们认识也两年多了吧。”
他又倾身去找,不解地应了声,“嗯。”
“这次来主要是谢谢这么长时间你对我的照顾,”我哽咽了一下,“还有我喜欢你,但是我要嫁人了。我原来以为自己可以不顾一切,可是我现在才发现,我也没那么勇敢。”
抽屉拉动的声音渐渐小了,陆诉僵在那,如同窗外被霜冻住的树干,不敢动也不能动。
“你还记得咱们之前约定要一起尝遍天下的美酒吗,现在我是没机会了,就拜托你连我那份一起喝了吧。”
“我原以为自己有多不得了呢,现在看来我也就是个平凡人,会选最不费力的那条路,但其实哪条路走起来费力我也不知道,就这样吧,总不能什么好处都让我得了是吧?”
我捂住脸,低低哭出声来,“陆诉,我好难过啊。”
心里就像刀子一刀一刀割过一样,不足以致死,就只能生生受着这份痛。
10
陆诉装了一匣子的茶包出来,待我哭声渐息后,他提起笑脸,“这次多带些走,茶包的配方我也放匣子里了。”我如果睡得晚眼睛极容易肿,我不过在他面前提过一次,他便记住了。
我打开匣子检出那张纸,移到他面前,“这我就不要了。”
睹物思人这种的,还是算了吧。
“福来居会搬走,今日你若不来找我,我也想要去找你告别的。”这人怎么连说再见都要抢在我前头?
我又将纸收进匣子了,能做个念想也好,大不了成亲后我压箱底,不要别人看见。
“那就这样吧,我走了?”
就这样了吗?我与陆诉最后就落了个相忘于江湖的结局?还真是...不甘心啊。
“温舒,祝你幸福。”他脸上那么淡淡的笑容一直没有散去,陆诉永远是这样一个温柔淡然的人,此刻我突然无比想质问他有没有那么一点点难过,哪怕只是我的千万分之一,哪怕只是某个时候心底忽然升起转瞬即逝的。
可我没有,我不敢。
我迟疑开口,“我可以抱抱你吗?”就算只有这一刻。
他轻轻摇了摇头,“温舒,我希望你过得好。温舒,回家去吧。”
“咚咚咚,咚咚咚。”门外响起敲门声,“老板,城南有位自称您的生意伙伴说有事找你。”
我突地站起身,一不小心撞得我膝盖生疼,陆诉想来扶我,我忍着痛往后退了两步,头也不回地走开,临到门前我轻声说,“我也希望你能过得好,但我更希望你能后悔错过了我。”
“好。”
我转过身,陆诉一直在我面前,他凝视着我,那一汪清水像要溢出来,我心虚,“还是算了,你也只许过得好。”
他轻笑起来,像冻住的枝丫接受到明媚阳光的照耀,一点点抽芽生叶,“好。”
门打开,靠着栏杆的是一位和陆诉差不多个子的男人,看着挺年轻,身上也没什么商贾之气。
他瞥了我一眼,倒让我心里有些生寒。
11
和叶昀的半月之约还没到,我便派人去叶府回了信。
“真决定好了?”爹倚着软枕,一勺一勺喝着汤药。
自从我去了信,不久叶家就派了媒人来下聘书,交换庚贴,走六礼。
“嗯。”我给爹捏着腿。
“到时候爹给你备份足足的嫁妆,叶家家世高,不能让你还没进门就受人瞧不起。”
“好。”
我原以为事情就这样尘埃落定了,有了叶家这个亲家庇护,爹也不再需要做贪赃寻财之事,这一劫难,也算平安度过了。
直到成亲前几天晚上。
我拿着首饰盒去找爹,想让爹帮我挑一挑成亲时戴哪对耳环,踏进院子的时候,了无人迹,等走近了,才看到爹房间外躺着两个人。
我甩开首饰盒,冲进房间,看到两个黑衣人各握一把三尺银剑,爹手握一把大刀倒在地上,见我进来,怒吼着,“舒儿,快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