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这么年轻的姑娘,身体坏成这样,可惜了。”
那医生倒是好心,但是好心得有点过了分。
“这姑娘的饮食一定要用心,多吃有营养的东西,别累着,也最好少出门,少见不相干的人,至少要静静地修养几个月……”
医生还想继续絮叨,被赵志仁拿出老总的派头给压下去了。
说得好像我是她的监护人一样,你知道这个“可怜”的姑娘都干过什么?——不过他说得对,把这女的一个人放在外头终究是个祸患。
他想了一会儿,用医院的电话给家里的打了个电话,嘱咐管家老何把收拾出来一间客房,另外雇一个底细清楚的女佣来服侍。
电话那头老何用犹犹豫豫的嗓音问他这个客人是谁。
赵志仁脑子空白了两秒,说:是我的未婚妻。
老何连声答应着去了。
接线的时间有些意外的长,导致这通电话比他预想的要长。
电话挂断之后,他不顾形象地小跑着回王林娟的病房。
看到她还安安生生地躺在病床上,心下松了一口气。
“你一定要好好活着,否则我的冤屈这辈子都不能洗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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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林娟醒来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自己肯定是又被抓进监狱去了。
但是,她马上发现自己手上脚上都没有沉重的镣铐,而是柔软的丝绵被褥。
等等,她好像忘了什么……
啊,那把枪。
肯定被他没收了!
她懊恼得恨不得自己被抓起来再判一次死刑算了。
她挣扎地坐起来,发现房间里的气息有些熟悉,手上有针眼,但这不是医院……
她惊慌地发现这还是赵志仁的家。
老天,这人到底要干什么?
不过,好像……他对我说过:是他花钱免了我的死刑。难道,他真不是我想得那样……
就在这当儿,门外进来一个女佣模样的人,开门见她瞪着两只大眼,倒像是要拜年似的嚷起来:“管家,王小姐醒了!”
紧接着,她迷迷糊糊地从床上被抄起来,套上睡衣——睡衣是丝料的,比她见过的最好的料子还要贵几倍。
她被扶下楼梯。
一个管家模样的老头在饭厅迎接她,满脸堆笑地为她拉开椅子。
桌上摆着少说三十几样饭菜,种类繁多到让她搞不懂自己即将吃哪一餐。
“小姐一定饿了吧,医生嘱咐了,平时一定要吃得好些,喏,这些饭菜就挑自己喜欢的多用点吧……”
王林娟根本不饿,还是迫于情势尝了点面前的火腿粥。
粥是文火炖的,火腿是上好的云腿——想当初自己小时候也是常喝的……
她不知不觉地喝了大半碗,通身热热的,恢复了些力气。虽然还是一点都搞不清现在的状况,但是想最后争取一下。
“可是,我还得工作呢,我是赵总的英文秘书啊。”
管家似乎有一瞬间的疑惑,到底还是对她一笑,道:小姐您已经不必担心公司的事儿了,先生已经嘱咐了,让您在家静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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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王林娟有两个月没见赵志仁。
老何每天点头哈腰地伺候她吃喝。厨房流水一样送出山珍海味,还有各种不得不喝的补药。
她每天不是吃就是睡,活动范围只限于门前的那个小花园。
女佣阿红完全就把她当病人照顾,每天早起照例要问她:觉得怎么样?昨天睡得好吗?
她总是挤出一脸笑容,道:“我今天觉得好多了。”
其实她快死了。
快闷死,也快急死了。
现在的她活得甚至不如在监狱的那三年。
至少那三年里,她认定自己早晚会死在枪下,故而活得潇洒;而不像现在:不知道自己每天是活的,还是死的,还是生不如死。
倒是偶尔会听见老何和阿红嘀咕,说怎么吃了这么多好东西,人也不见胖,是不是还要再找大夫来看看,云云……
这种闲话第一次飘进王林娟的耳朵里时,她的第一意识是:坏了,他们肯定是要把她养肥了再杀。
然而她就没问问自己,他们为什么要这么殚精竭虑地对自己好?她就没意识到:谁家的年猪养不肥还找大夫看?趁早杀了还能省点粮食。
也许是之前苦日子过得时间长了,一时吃多了好东西,让王林娟的脑子僵住了。
她只能意识到自己踏入了一个异常险恶的陷阱中。在这个陷阱中,她被蒙住眼睛,塞着耳朵,只能任凭着周遭的黑暗把自己吞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