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齐邵满心欢喜地抱着一匹水红罗绢,一个贵妃戒,一对南海珍珠坠,一支绞丝镯回府衙。
衙府门口,管家踱着小碎步,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看见自家县老爷抱着一堆不知是什么玩意儿的盒子,都快哭出来了。
“大人,沈府晌午来人传话了,沈家小姐不知何故,要上吊自杀,请大人过去劝劝呐!”
齐邵悠悠然抬头看了看天,申时了,于是淡定道:“要是真的想自杀,这会儿,怕是早已香消玉碎了,派仵作前去验尸吧。”
“不是啊,大人!”管家急得跳脚,“来人说的严重,夫人怕真的出人命,早就去劝啦!大人!大人!您等等小的啊!”
听到夫人去沈府劝一个和自己有绯闻的女子不要上吊,这简直比查看凶杀案现场还要吓人!齐邵二话不说,拔腿就往沈府跑。
沈府门口,两个家丁模样的人在门口翘首以盼,正气势低下时,恍惚看见一个湛蓝衣衫的公子抱着一堆精致的盒子在狂风中面目狰狞,张牙舞爪。
“齐大人!”其中一个小厮眼力好,抢着上前,准备接过齐邵手里的东西。
“滚!”齐邵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我夫人呢?快把我夫人交出来!”
“大人,夫人在府里喝茶呢。”
其实何妙在沈府也是忐忑不安,要不是为了丈夫的名声和仕途,她才不想管沈柔儿的死活。话说年轻人的精力真的好,好不容易止住沈柔儿的哭声,何妙已经是精疲力竭,奈何沈家人根本就不放过她,等不到齐邵来收场,就绝不让何妙离开。
搞得就像何妙是个悍妇,丈夫这么多年的“守身如玉”,都是她调教出来似的。
是以,何妙在沈府前堂里镇场子,派贴身丫鬟去门口候着,齐邵一来,就赶紧告诉她,好比沈家人早一点商量出对策。
衙门办事的丫鬟是何等机灵,早在齐邵还在街角处飞奔时,就转告给了何妙。
何妙一出门,便看见沈家的小厮准备接过丈夫通红着脸抱着的一堆东西。
当初她还在闺中时,齐邵上门来提亲,也是这般慌慌张张,无所适从的姿态。
果然,七年的爱意还是经不住别人家的娇艳欲滴吗?一想到这里,何妙心如刀割,可偏偏现在在府外,沈家的家丁,街上的行人都看着,她就算再生气,也不能在外人面前发泄。
何妙只能故作调笑:“呦,连聘礼都准备好了?”
说罢,便扶着丫鬟的手离去。
话语间的颤抖微乎其微,只有齐邵这个日夜相伴的人才能听出何妙佯装镇定的外表下,强忍着的委屈。这时他才意识到有诸多不妥。
“妙儿,不是你想象的那样!”齐邵准备跟过去,却被沈老爷叫住了。
何妙的脚步越来越急,恨不得马上回府,回到没有人看见的地方。
“大人,小女又想不开了……”她隐约听见沈老爷这样说,不自觉放满了脚步,似乎在等待着什么,可是好久,并没有跟上来,也没有人对她解释什么。
泪水忍不住在眼眶里打转,好你个齐邵,七年的感情终究是错付了!
7
另一边,齐邵执拗不过沈家老爷,又怕这一大把年纪的碰瓷,只能万分心急得看着何妙孱弱的背影离去。
按照沈老爷的阅历,不可能看不清当前的局势,其用心太过刻意,不由得引起齐邵的反感。
可齐邵看似风度翩翩,实际上还是性情中人。为官多年,没有学到老奸巨猾,还颇有少年般的直来直去。
刚才沈老爷不经意间打断了齐邵向何妙解释的机会,是巧合还有有意为之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齐邵宁可抛开官场,也不能平白受这委屈。
他把精心包裹着的礼盒狠狠向地上一摔,弃之如履,又冲沈老爷道:“好,我到要看看,你们到底想怎么样!”
齐邵一踏进院子,府内的嚎啕声从天而降般措不及防,沈柔儿正站在一个小板凳上拉着一条划过房梁的白绫颤颤巍巍。家丁以沈柔儿为中心,围成了一个圆,不敢靠近,也不敢退下。
看到齐邵,沈柔儿一改柔弱的眼神,恶狠狠得瞪向他,眼神中不乏三分得意。
齐邵抱臂站在堂前,冷眼旁观。
“你到底想干什么?”齐邵冷冰冰的话语使周围的人都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沈柔儿嘟着嘴,不发一言。
一旁的沈老爷心领神会,沈柔儿去衙门拜谢,打的什么心思当爹的当然清楚。沈老爷也算是半推半就,若成了,不仅不用还官府的欠款,还能沾女婿的光而商运亨通。
为了获得第一手的情报,沈老爷派家丁跟踪,沈柔儿满手进去,空手出来,笑容烂漫的进去,梨花带雨的出来,回到府上,问什么也不说。这不就是报恩反被玷污的戏码吗?
衙门里不清不楚的一段,女儿自然不敢开口说,如此,也只能由当爹的代劳。
“大人,生米煮成熟饭,不如……”
“道歉!”沈柔儿扯着白绫道。
闻言,沈老爷痛心疾首,我的傻女儿,你都被占便宜了,怎么是道歉就可以解决的。
不等沈老爷打圆场,齐邵道:“我为什么要道歉?”
“你说了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
“我做了什么?”齐邵抱臂,冷笑一声,“沈小姐如此健忘,我便再把早上的事复述一遍,你,还有你们,都听清楚!
“今日一早,贵府小姐沈柔儿,借着拜谢的名义给本官送食盒,本官感激不尽。但是,堂堂府衙,不是你卖弄风骚的地方。本官早已为人夫,为人父,这是全县皆知的事情,为何沈小姐不自重自爱,当着本官的面诋毁本官的夫人。
“本官将你比作秦楼楚馆的白莲花,已经是最严厉的警告,为何本官要为一句警告向你道歉?”
沈柔儿原本以为这涉及到了私事,齐邵不会也不敢公开说出来,要他道歉,也只不过是多年来的养尊处优,突然被人教训面子上挂不住,想用上吊的方式威胁齐邵,顺便安慰自己,自己并没有错,错的是他不识抬举。毕竟女人总是弱势的一方,男人不管出于什么,都不会恃强凌弱吧。
可现在齐邵超乎常理,就这样公之于众,该如何是好?沈柔儿微颤的身子暴露了她的慌张,一时重心不稳,要摔下板凳,慌乱之间抓住白绫,只听“嘶喇”一声,好好垂在房梁上的白绫突然扯成两半,在沈柔儿狠狠向后倒去的同时,白绫平滑的断口划过齐邵和沈老爷的眼前。
“敢问沈老爷,贵府在危机之时得本官相助,这是你我之间的事,为何要派贵府还未出阁的小姐单独前来答谢?”齐邵伫在原地,只给了沈老爷眼尾的一点余光。
“这、这,小女顽劣,草民不知啊!”突然被点名的沈老爷战战兢兢,万万没想到事情居然是这样的!那个死丫头怎么不早说!看我不打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