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世录:濯雪长缨

作者:路慢漫 时间:2020-02-20 19:01:09 分类: 百合 知识问答

长缨的假笑一撕即破,我没能拦住她,她抽出怀里软剑对着少年就捅。少年侧身避过,一抬手真气翻涌压得我喘不过气来,长缨首当其冲,她半点迟疑都无,真气四溢同少年对上。

少年冷笑,双掌真气雄浑对上凛冽剑气:“重伤未愈就急着投怀送抱?”长缨剑势再起:“我急色啊。”

少年眉宇冷厉之色一闪,手中亦多了把雪亮长剑,剑气流转隐有风驰雷动。

“你打不过我。”“输人不输阵。”

几招下来,处于风暴中心的我摇摇欲坠,微薄武功仅能压制翻涌气血。

双剑交错,锵然一响,长缨真气不及,软剑垂落。我眼看凛然剑芒对上她喉间,杀机四起,我想也不想就要替她挡了。

长缨自若神色顿时大变,一把推开我,软剑仓皇对上少年。少年一击挑落软剑,一只手紧紧扣住长缨咽喉,斜睨我一眼:“不自量力。”我擦干唇角血迹,想再次冲上前救她。

“死犟脾气倒一模一样。只是,更弱!本事没有,拖后腿一流。”少年讥讽看向受制于他的半大少女。

我在他的话里停住步伐。他说的确实没错。

少年略有满意:“识时务。”他顺手将长缨按在长椅,手上动作半点未松,死死卡住她修长脖颈,另一只手闪电般收剑入鞘,扣住女子双手。

长缨额角青色愈浓,眼睛突现赤红,少年脸色一变,封住她穴道:“你是真想找死。”

她像是变了一个人“没拦着你动手,死了把我埋回家!”少年按上她肩颈:“我没那功夫,顶多把你埋在后院当花肥。美人养花,啧啧我还怕你把我的花糟蹋了。”

长缨软软倒在他怀里,不知是被气的还是被他打晕的。

少年将她抱回长椅,轻轻按上她腕脉,俊美脸庞神色凝重。

过了一炷香的时间,他放下长缨,转头看向我,凉薄唇角勾起:“江家九小姐。”

我告诉长缨我的故事时,隐去了姓氏。长缨说起她的姓氏时,面无表情地说考虑姓姬,然后伸手托住我掉落的杯盏,“开玩笑的。”定回我的一颗心。

江氏是大越当之无愧的第一门阀,家族手握私军,膝下育有两子的江皇后出身于此。

我犹豫点头,江氏名头唬人,他应当不会杀我。

他笑容更深,与我相似的神韵若隐若现,他附身贴在我的耳畔,男子刚烈气息充斥鼻尖,我却如坠冰窖,四肢百骸说不出的冷。

他说:“说起来我们有点亲戚关系,我姓姬,姬成渊,表妹。”最后两字将我打落深渊。

姬是越国国姓,他喊我表妹,他是...皇后嫡子秦王姬成渊。

我抖索起来,我不要回江家。

“你跟江家那些事我知道。”

“我给你料理干净了。”他指指昏迷的长缨,“呵,她运气真不好。”

我快速反应过来“殿下要我做什么?”

他修长手指竖在我唇边,透骨的冷,“你还想留在这里,就闭嘴,听我的。否则我把你送回庄子上,顺便给我那便宜舅舅通个气。你猜,你会是什么下场?”

他掐住我死穴,我点头如捣蒜,长缨说的对,她碰上一个变态。

7

姬成渊留了我,但是他不让我和她住一起,我便听话搬到隔壁。

他把昏迷的长缨抱进房中,过了好久才出来,脸色不正常的潮红,额间有薄汗,这情态让我想起童年的深夜里,离开母亲房里的男人。

我奉他的命令进去,给长缨换衣物,我红着脸撕开她的衣服,脸色更红,先是羞的后是吓的。她本该光滑的肌肤遍布旧伤新伤,这便罢了。后背还有纵横交错的旧鞭痕。

我小心翼翼拿宫中特制的药膏敷上伤处,想起庄子下人对秦王殿下行事狠辣果决的传言,对姬成渊的惧怕与怨愤更添几分。

面对第二天长缨的询问,我一一作答,恨意在不知不觉中流露。

她没有受到奇耻大辱的羞愤,很疑惑我的态度,我抽搭眼泪委婉提及她背部伤痕。

长缨沉下脸,自雪白牙齿间艰难挤出话语:“什么眼神儿,大惊小怪,我爹说伤痕是军人的荣耀。新伤跟混蛋有点关系,旧伤是我以前跟人打架,鞭痕...”仿佛有乌云凝聚我的头顶,轰隆隆将降下雷霆怒火。

“我爹打的。只说一次,再提翻脸。”我呐呐不做声。

长缨的病症时好时坏,有时沉静如水,默不作声看一天书,有时暴躁如火,发起火来能把屋顶掀翻。

当然,后一种情况一般是姬成渊来了。

长缨没有再教我武功,她会给我讲她家里的故事,譬如她的父亲是个军人脾气暴躁,食古不化与她关系极差,她忍着父亲辱骂也要苦学武功只为离家出走,她的母亲身体不好早早就搬离家中,去佛堂修养,长缨很想她,担心她这次离家太久惹母亲难过。譬如她说她的哥哥和她的父亲一样是个榆木脑袋,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譬如她说她在家会穿红衣,因为看不出来流血不显脏,她说到这里不怀好意的笑,其实她挺想穿黑衣的,但是不行。

不在于美丑,她爹娘正春秋鼎盛,没必要为这个挨鞭子,她脸上又没写着“欠抽。”我笑出声,又觉得心酸。

她忽然有点低落,说她的朋友很少,有个陆小姐跟她关系不错,长得也好看清冷像仙子,但是她怕她。我问她不怕离家出走,不怕父亲责罚,甚至不怕姬成渊杀她,为什么会怕一个弱质纤纤的小姐。

她表情古怪,对我说陆小姐像唐僧,长缨一赌气不吃饭,她就能捧着汤蛊从她家跑来,细声细气地唠唠叨叨个没完没了,长缨很烦她又不能吼她,更不能出手打她,一度见她绕道走。

而且,长缨耳根薄红,她慢吞吞说陆小姐对她热情得不太妥当。我思索间,像被戳中什么心思,耳根也红了。

所幸她没有再追究这个话题,她同我讲近年齐国和越国之间的摩擦,讲她爹的同僚是怎么坑他,讲她爹的顶头上司是多么的不靠谱。

她爹顶头上司的儿子,陆小姐的未婚夫是个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年纪轻轻后院就有个庶女,她替陆小姐不平,也不是很想给陆小姐的孩子当干娘。

我认真听她滔滔不绝,顺势给她倒了杯热水,犹豫问她“长缨,你的孩子也让陆小姐当干娘?”

“不!我还年轻,不要孩子。”她神情如避蝎,“我要一个人快活,不要随便嫁人。”她说她真怕她爹那个没谱的哪天傻乎乎把亲女儿卖给别人,还给别人数钱。

她说有那一天她在坟墓里也会气的爬出来。

我心生同情,女子在世婚事都不由自己,若遇良人则幸,若遇歹人则悲。

“人生在世,不能妄自菲薄,变强才能控制自己的命运,我若听我爹的话,随便嫁人实在太窝囊了。咳咳就是当鬼,我也要当最痛快的那种”她喝干一大杯水,呛得咳嗽。